寫完之後,越曦握着她的手輕輕一攥,接着拍了兩下。
臉上的笑意絲毫不變,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極為自然。
她繼續先前的話:“——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正月初七雲家遭變,我也被歹人擄去,是皇上的人救了我,入宮之後又找人為我易容,我無以為報,隻好留在宮裡做奴才,以報皇上的救命之恩。”說完,越曦看着陸離,“陸離大人,我說的可對?”
陸離皺起眉頭,似是有什麼顧慮無法言述,并沒答話。
“那為何如今又要為你卸去易容?”
越曦眼中閃過一絲苦楚,黯然道:“大約......攻下了十方,他不需要我做個隐姓埋名的小太監了。”
有關十方國的事她倒是聽說過一些,據說十方國的地形布防圖是越曦的胞弟越昭獻上的,早前她不明白越昭何以要出賣自己的國家,現在聯系眼前事,她倒是有個大概的猜測。這件事應該與宮中的越曦有關。
莫非容烨以越曦的安全作為要挾,現在十方已歸順,那麼越曦便不用再隐藏于世間,可以重新拾起她的身份了。
可越曦又說不要幫他。
她不想做回原來的越曦?為什麼?
千裔清不免把目光轉向陸離,細細觀察着他的神情,這張臉上方才晃過一絲糾結,他是知情者?
是了,喻景淮可是崇安王親自送出去的,她猜測自己在鬼山的下落也是喻景淮透露給他的。那麼,容潛也是知情者......
回去路上,陸離有些奇怪:“你不是要見皇上嗎?怎麼又不等了?”
千裔清撩起車幔,陸離駕着馬跟在馬車邊上與她并齊緩行。
街邊的叫賣聲熱鬧的緊,千裔清一面欣賞着坤京近年來的變化,一面回答他:“連皇上的貼身宮人都不能旁聽,想必他們談論的是很重要的事,我再等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其實也不是不想等了,而是千裔清心中猶豫了。那幾個字在她手心滾燙的緊。
陸離微微點頭,想起越曦方才和她熟絡交談的樣子:“你和越曦什麼時候認識的?”
“倒也不算認識,一面之緣而已。”千裔清想起在醉方齋初見越曦的場景,心中一動,“這裡距醉方齋還近嗎?我能不能去看看?”
陸離四處打量一圈,然後對她解釋:“近倒是近,不過醉方齋沒了。殿下從十方回朝時候帶回一個婦人,據說是越家姐弟的生母,那越昭便賣了酒樓帶他母親去别的地方生活了。”
“那越曦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走?”
陸離不說話了,又是那副皺着眉頗糾結的神情。他知情,卻畏于皇權。
千裔清掀起眼皮,幹脆把帷幔勾起,趴在車窗邊沿看着陸離:“喻景淮闖宮......恐怕是為了雲染吧?我問你,雲染為什麼會出現在宮中?”
陸離緊緊抿着嘴,假裝沒聽見。
千裔清見狀,好整以暇地支起手臂,懶散地對他道:“這樣吧,我說說我的猜測,若是說對了,你不必答我,若是說錯了,你就搖搖頭,怎麼樣?”
陸離仍是沒說話。
千裔清看到他沒立刻拒絕,就笑了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她頓了頓,正色開口,“雲染是不是被綁進宮中的,她和越昭是不是相識?”
陸離沒說話,也沒看她,挺直脊背繼續駕馬走着。
千裔清心下了然,又問:“所以他們兩個都和十方圖有關。越曦消失在坊間數月不見蹤迹,越昭是得知她姐姐在宮中才去進獻十方圖的?”
陸離看了她一眼,張口嗫嚅幾下,還是沒開口。
這其中必定有許多複雜的隐情,隻是陸離不好開口。大方向原是對的,既然他沒搖頭,那她就還當他默認了。
千裔清暗歎容烨的心思深沉,竟連雲染都利用上了,當真是不簡單。
她嗤笑:“皇上費盡心思替越曦改頭換面讓人找不到她,原來是為了自己的野心啊。現在他大事已成,突然又要還越曦女子身份,莫非是對她有情?”
越曦那張臉,即便是身為女子的她見了也會驚歎,雖說容烨傳聞中一直鐘情于一人,但若說他有了心思,那也情有可原。
人總不能為了一個故去之人苦守一輩子。
等待原是這個世界上最蠢的事,更何況那個人是皇帝。
陸離歎了口氣,對她流露出贊賞的神情:“千千姑娘,你真的很聰明。”
“那是自然。”千裔清絲毫沒有被誇獎的愉悅,她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清晰的,表現的稀松平常。
陸離的話卻并沒到此結束,他面上露出一絲神傷,真誠道:“你這麼聰明,怎麼就看不出殿下對你的癡心呢?”
千裔清心口一滞。不是心動,而是為難。
她怎會看不出,可她又實在太抗拒。
“看得出又如何,我不喜歡他。”千裔清淡然道,目光所觸是馬車内的一方寬大的桌幾,但她看不清上面擺了些什麼,目光早已渙散呆滞了。
陸離急道:“可是從前在霜序居,你和殿下不是還很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