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月亮高懸,正是最明最亮的時候。
千裔清看着面前的男人卻陡然生出一陣冷意。
他算計自己本也無可厚非,可他繞了那麼大一圈,連自己都皇兄和皇嫂一同丢進圈套,就為了一個單方面的賭約?就為了讓她求他?
“為何這麼看着我?”容潛歪着頭,一臉的不解。
千裔清冷靜地望着他的雙眼,那對墨色的深潭就在眼前,可她仍是看不進底。她覺得自己越發不了解他了。
靜默了片刻,她終于措辭:“是不是隻要我求你,你就會答應?”
容潛颔首,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自然。”
千裔清冷笑一聲,搖頭道:“你就從沒想過,我求你的事或許你做不到?”
容潛自信道:“隻要你求我,我就一定做得到。”
容潛以為,有祝音的牽絆,她所求之事無非是阻止璟王和皎月公主的婚事,這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事,他差的——隻是她開口。
千裔清不知道他有多大的能力,她對當朝之事一無所知,她隻知道若想阻止兩個人的婚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其中一人與另一人結為連理。
——正如兩年前那樣。
千裔清其實是有些膽怯的,她不敢開口,她擔心自己一旦說出口,容潛會一時氣到要了她的命。
隻是她也不得不開口。
千裔清安慰着自己,在心底默默給自己鼓足勇氣,聲線卻不受控制的有些發顫。
千裔清擡起眼簾,沉靜地看着他道:“我求你——娶她。”
男人的目光陡然變冷,利刃般的眼神幾乎要把她貫穿,耳邊的車輪聲變得清晰,原是馬車内過于安靜了,安靜到隻剩他極力壓抑怒氣的沉重呼吸。
過了很久,他冰冷的聲音咬着牙道:“你再說一遍。”
千裔清深深呼吸一口氣:“我求你——”
“殿下!咱們到了!”
兩個觸及底線的字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小厮的動作很麻利,三兩下把車門打開,車梯鋪好在眼前。
看門的下人迎在一旁,隻等着兩位主子下車。
容潛冷哼一聲,斜睨了她一眼,一掀衣擺自己下了車,再沒去管她。
生大氣了。
......
容潛生氣,整個崇安王府的人都要跟着遭殃,饒是陸離也逃不過。
一整天,崇安王看見誰,誰就會被罰。因此最好的方法便是躲着,隻要不被他想起,興許就能躲過一劫。
不過府上有個不長眼的硬要去往跟前湊,那個人就是千裔清。
她也沒辦法,話已經出口,她又不能收回,倒不如硬着頭皮再去試試。畢竟她實在沒有别的法子能解決當下的困境。
她原本就把佑王得罪了,現在再被璟王恨上,甚至害了祝音。這些事她怎麼想怎麼後怕,實在是無法接受。
其實千裔清也想過,容瑾生得俊逸非常,放眼整個夜南估計也隻有那位喻門主能與之比較一番,不過喻景淮是江湖人士,白日裡又不愛抛頭露面,尋常人對他并不了解。
佑王的品性藏也藏不住,幾句話便會露了馬腳,想來那皎月公主也看不上他。
皇上......皇上的主她可做不了。
現在看來也隻有崇安王可選了。
容潛的相貌雖比不得璟王,卻也屬人中龍鳳。他貴為王爺,手上又有着赫赫戰績,前不久剛北伐十方大捷。
皎月公主嫁給她,簡直是高攀了。
隻是不知道那位公主願意不願意。
然而不論她是否願意,她貴為綏夏公主,帶着求和的意圖前來,就得考慮着國家使命做決定。
還沒來得及考慮更多,容潛的卧房已經在眼前了。
“嘩啦——”
一隻青花茶盞從大門丢出,茶具碎了一地,連帶着杯中的茶葉和水。
緊接着是長福連滾帶爬的從房裡出來,跪在地上清理碎瓷片,動作急切又慌張,帶着像是剛從鬼門關回來一樣的表情。
千裔清上前幫他撿了兩片,一道丢在他捧着的木盤裡,問道:“出什麼事了?”
長福縮着脖子小聲回答:“沒什麼......殿下心情不好拿小的出氣來着......”
千裔清疑惑:“你犯什麼錯了?”
長福搖搖頭:“殿下說茶杯裡的茶葉隻有四片,不吉利。”
千裔清:“......”
她揉着額角,突然覺得十分頭疼。
長福提醒她:“姑娘要是沒什麼大事的話還是擇日再來吧,千萬不要這時候去碰釘子。”
縱然知道長福是好意,千裔清還是搖頭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