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這場宮宴是由崇安王提議,隻當他還是那個不愛參加宴會的閑散王爺,如今聽到崇安王的名号皆是驚訝,有的已經伸着脖子朝外看。
很快,容潛攥着千裔清腕子的動作映入衆人眼簾,議論聲又開始此起彼伏。
千裔清豎着耳朵聽了幾句,左不過聽說過她的議論崇安王此舉不合規矩,而沒聽過的還以為崇安王什麼時候新娶了王妃。
果然不出所料,還沒落座她已經覺得煩悶至極。
坐在位置上,視線所及還有幾個熟悉的身影,左手邊是佑王和璟王及璟王妃,對面則是萬楹公主,至于她身邊的,千裔清沒見過,想來是瑤華公主和驸馬。
見她的目光看過來,萬楹公主、剛揚手打了個招呼,身邊的瑤華公主附耳說了什麼她便放下了。
她身上并沒帶那顆荷珠。
千裔清倚着容潛悄聲問:“怎麼不見皎月公主和皇上?”
容潛想了想:“應該都在重明殿,畢竟此番是給她送行,有些話是不能點在台面上的。”
“那你怎麼不去,這種話不是該由你說嗎?”千裔清挑眉,容烨那麼在乎面子的人,能說得出那些不中聽的話嗎?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種人?”容潛哭笑不得,頗有些寵溺道,“看來是我平日裡說話還不夠動聽,沒能讓清清滿意。”
話音剛落,一道麗影猶豫着步子走來,停在二人面前。
容潛原本含笑的面容立刻冷下:“你來做什麼?”
千裔清橫了她一眼,道:“祝......璟王妃。”
四下這麼多的眼睛,差點說錯了話。
祝音對容潛似乎天生帶着畏懼,誰能想到兩人曾經還差點有過一段婚約呢。
祝音避過他犀利的目光,看着千裔清:“許久未見,千千姐姐身體好些了嗎?”
千裔清笑道:“怎麼你也學會說這些面子話了,聽起來還真别扭。”
祝音小心地左顧右盼,咬着唇說:“這裡人太多了,總不能害玉衡哥哥丢了面子!”
也是,隻瞧她們剛聊了兩句,周圍就有無數的眼睛盯着瞧着,幾乎要在兩人身上看出花來,千裔清沉吟片刻,轉頭問容潛:“我們能去外面叙一叙嗎?”
他看這祝音就覺得不耐煩,千裔清總是把她看得最重,每每想起,他都覺得嫉妒的不行。
“不行就算了。”千裔清也能理解,畢竟這不是尋常場合,隻是說話時難免帶點失望。
容潛面色一滞,沉聲道:“去吧,一柱香之内回來。”
同意了?
她驚訝而又喜:“好!”
佑王把這一幕看在眼裡,直到千裔清同祝音一道出去了,思慮片刻斟一杯酒來到容烨面前,表情透着幾分讨好與畏懼。
佑王舉着酒杯:“聽聞此次宴會是九弟提議?還是九弟思慮周全,把這等禮數都想的通透。”
容潛微微眯着眸子,想了想,露出一絲冷笑:“聽聞?七皇兄是從何處聽聞?”
佑王有意和他攀關系,卻不知道自己的奉承早已被看透,實在是拙劣。
“咱們兄弟之間有什麼好隐瞞的,九弟何必如此見外?”
容潛肯定道:“你偷聽了我們的談話?”
“話不要說的如此難聽嘛!”佑王尴尬的笑了笑,“隻是路過時不小心聽到那麼一句,并非為兄有意!”
“你想知道什麼大可去問五皇兄,何須來我這自找沒趣,你知道的,當年沒動你并非我顧念兄弟之情,隻是不到時候。你的九弟叫容懷瑕,我容潛——從來都是孤身一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淩厲的駭人,驚的佑王後背全是冷汗,連牙根都微微發顫,好不容易才強裝鎮定下來。
佑王擠出一個難看到極點的笑,英挺的面容都變得扭曲:“九弟倒是越來越喜歡開玩笑了。”
容潛笑了笑,自顧自飲下一杯:“好了,本王今日聽的廢話夠多了,佑王殿下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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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廊外。
衆人都應邀去了華陽殿,殿外除了傳菜侍候的宮女太監,隻剩下一些恪守門前的仆從。
祝音帶着千裔清沒走多遠就尋到一處無人之所,隻一瞬,祝音立即卸下肩頭的壓力,從那個看似沉穩端莊的璟王妃重新回到那個相府的二小姐。
祝音拉着她左看右看,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豔之色:“真是人靠衣裝啊,上次見時還覺得你病怏怏的,今天險些沒認出來呢!崇安王待你挺好的吧?”
最近在府裡沒出什麼亂子,容潛甚至願意放她出門逛街,再加上今日生活還算平靜,晚上睡覺的時候他也沒有動手動腳,像是在玩什麼君子的角色扮演。
總結下來,千裔清點點頭:“算是挺好的。你呢?你——”
話鋒一頓,陸離的話仿佛又在耳畔回響,她微微擰眉,有些擔憂地擡起眼睫看着祝音。
“嗯?我怎麼了?”祝音也歪着頭看她。
看她這副毫不知情的樣子暫且還能快快樂樂的,若是知曉,難免沉不住氣。眼下這種場合還是不說了吧。
千裔清笑了笑:“你看起來也挺好的。對了,朝中官員來了這麼多,怎麼沒見到祝丞相和夫人?”
祝音“嗯”了一聲,拖着長長的尾音:“母親一直身體不太好,今日天氣變得快,父親也受了風寒,哥哥他們都在府上照料呢。對了,千——”
話音陡然一滞,祝音的目光落在千裔清身後,帶着明顯的厭煩和頭疼,千裔清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也開始覺得頭疼。
這人怎麼如此陰魂不散,莫不是故意跟着她們出來的吧?
佑王挂着虛僞的笑,佯裝散步的樣子緩緩移到兩人跟前:“這麼巧?”
祝音翻着白眼,嘴上嘟囔道:“有什麼巧的,方才在殿上又不是沒見過!”
佑王也不生氣,隻是眼神總有意無意掃過千裔清明豔的小臉,帶着戀戀不舍的意味,看得千裔清十分不舒服。
大約這目光有些明目張膽了,祝音橫在兩人面前把他們隔開:“昭明哥哥,宴席還沒開始就喝這麼多酒,當心一會兒在席上發酒瘋!”
佑王擺擺手,不在意道:“祝音丫頭!這裡是皇宮,這是你昭明哥哥從小生活的家,我在自己家裡喝醉些怎麼了?”
祝音仍護着千裔清不讓佑王靠近:“喝醉些是沒什麼,可要是做了醉事可就不好了,莫說皇上怪罪,即便是崇安王......你也招架不了吧?”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威脅,千裔清不禁有些驚訝,看着面前這個仍會護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動作和從前是那麼像,不過現在有頭腦了,不會橫沖直撞,還學會打壓人了。
佑王的氣焰生生滅下幾分,他本想轉頭就走,隻是心中還有一口氣咽不下,又回過身來,越過祝音看着千裔清:“千千姑娘,聽說皇兄又往崇安王府送了幾株雪蓮,可有這事?”
怎麼又提起雪蓮?
千裔清聽他說這兩個詞聽的都有些煩了:“是送了一些,怎麼了?”
佑王頓了頓:“可是本王送的那些不夠誠意,千千姑娘看不上?”
千裔清搖頭,冷不防又想起那顆荷珠的事。
要不還是說實話吧?總這麼瞞着似乎也沒什麼道理,反正那皎月公主也要離開了。
想了想,千裔清坦誠道:“抱歉,那些雪蓮原是送進府裡的,不過被皎月公主毀了。”
佑王看起來并不吃驚,臉色卻漸漸陰沉,像是一早料到一樣:“既如此,上次為何不說實話?”他幾乎是咬着牙根在說最後一句,“千千姑娘若實在看不上直說便可,何必推脫到旁人身上?”
千裔清挑眉:“佑王殿下何出此言,莫不是皎月公主對你這樣說的?”
預想中的答案并沒到來,佑王隻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見佑王如此态度,千裔清卻突然好像想通了一些事,譬如佑王為何屢次三番提起雪蓮,又那麼恰好的給萬楹獻上荷珠。
皎月公主這些天安分的過于異常,她的性子并不是能安分下來的人,原來是在這裡從中作梗,做些挑撥人的事。
可她想的也太簡單了,調撥她和佑王有什麼用,她們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關系啊!
待人走遠,祝音拉着千裔清的袖子好奇道:“什麼荷珠,什麼雪蓮?”
千裔清便把自己的猜想簡單說了一番,祝音摸着下巴贊同:“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反正要離開了,所以想挑起皇族兄弟反目,火上澆油一番啊?”
“越來越有長進了。”千裔清點了點她的額頭,“方才還護我來着,小嘴兒越發利索了!”
祝音嘿嘿一笑:“我表現的不錯吧?自從跟玉衡哥哥在一起,免不了受那些貴女的白眼和揶揄,若不長進一些怎麼配得上玉衡哥哥呀!”
這是祝音第二次說這種話了,方才說怕給璟王丢臉,這會又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這麼卑微真摯的感情......
千裔清猶豫着:“或許是他配不上你呢?”
“不會的!”祝音笃定地開口,帶着少女的嬌羞和憧憬,“玉衡哥哥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祝音的眼眸亮的灼人,千裔清發覺每次她提起璟王的時候,眼神都是這般明亮含水,楚楚動人。
若有一天璟王真的謀反,這雙眼睛又會是什麼樣的。、
千裔清不願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