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這事還好,千裔清原本就情緒不好,聽到他翻起舊帳更是冷冷一笑,側身支起手臂瞧着他,掀下腿上覆着的錦被指着問道:“你是說用這雙腿嗎?”
她撇了撇嘴,用波瀾不驚的語調陳述事實:“殿下難道不知道?早在兩年前落崖之後我的腿就再不能舞了。”
她又指着膝下那處疤痕所在的位置,隔着羅裙面帶嫌惡地戳了幾下:“你當我這一身舊疾是因為誰?這裡的骨頭碎了一塊,若非師傅,我可能下半輩子都隻能是個卧床的活死人了!所以,就算是皇上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這個‘廢人’也隻能說一句——抱歉,有心無力。”
容潛還沒從她這番話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昔日的吞吞吐吐在這一瞬才有了完整的答案。
是他從未了解清楚的答案。
說完這些,千裔清心頭松快了不少,她捂着嘴打了個哈欠,背過身朝裡躺下,丢下一句:“殿下要進宮便自己進吧,我得休息,煩請殿□□諒我這個廢人。”
說完這些,千裔清還有點忐忑,她的話說的并不客氣,難保容潛會突然變了臉色找她的不痛快,但沒辦法,她自己也覺得不痛快,當下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了。
事後想想,她也是仗着容潛不會拿她怎麼樣才會如此。
恃寵而驕,說的也不是毫無道理。
千裔清擔心的事終于沒有發生,容潛留了一句“好好休息”,接着就真的出門了,當真沒再打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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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潛的臉色陰沉的可怕,陸離站在廊下拐角的陰影裡,感覺自己全身都血液似乎都被凍結了。
而容潛根本沒有朝他的方向看一眼便脫口而出:“出來。”
是在喊他嗎?可附近也沒旁人了。
陸離猶豫了一瞬,抱着劍上前:“......殿下。”
“聽到多少?”容潛掃了他一眼,“并不是要罰你,直說便是。”
陸離老老實實回答:“差不多都聽到了......屬下不是有意偷聽的!隻是恰好路過殿下房前聽到您和千姑娘在争執,窗子又沒關,所以......”
“所以就多聽了一會兒?”容潛勾了勾唇角,嘴邊的笑意頗深,卻并不像高興的樣子,“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要不是擔心千裔清聊到璟王的事,他也不會這麼不要命的多聽這一句。
陸離咬咬牙,恭敬行了一禮:“屬下知錯了!”
容潛自顧自往前走:“不必,本王說了不會罰你。”
“陸離,你覺得我待她如何?”
這不是容潛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陸離想了想,答案與上次一般無二:“自然是最好的。”
同樣緊随其後的也是陸離極為熟悉的問題:“那她對我呢?”
陸離想了想,小聲回答:“屬下不知道。”
容潛側過頭冷然瞥了他一眼:“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想來殿下心中早有答案。
陸離頓了頓,委婉說道:屬下......屬下覺得千姑娘待您的心意和從前一緻......”
顯然容潛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聽到一半就皺起眉頭,腳步也自然而然停下。
他站了一會,眉宇間又舒展開來,一身冷意褪去一些:“可她方才在擔心我。”
這算是自己安慰自己?
陸離扯了扯嘴角,他一個旁觀者都看得出,剛才那語氣顯然不是擔心啊!
再說了,千姑娘平日待您如何您自己不清楚嗎?
饒是陸離在心底一遍遍诽腹,這些話他也不敢直說。
還沒等他想好措辭,更讓他難以回應的話語二度來襲。
容潛這次更是直視着他,确信一般自言自語:“是我錯怪她了,她不肯來找我是因為身上有傷,并非是她不想見我。”
陸離:“......”
容潛的脖頸上還有昨晚留下的點點紅痕,如此暧昧不明的顔色加之他一本正經的說出這話,看起來還真像話本裡那些被妖精迷惑的單薄書生,看起來......有點蠢。
陸離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偏開話題問道:“那殿下打算如何處理佑王?當真要殺了?”
這不大好吧,佑王畢竟是一朝王侯,是當今天子的弟弟,不是能随便殺之的。
容潛不悅地挑眉:“你覺得本王不敢?”
陸離搖搖頭,想了個中折的辦法:“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是想......要不您問問千姑娘的意見?畢竟事關于她——”
“不用。”容潛沉言打斷,“幾隻死老鼠而已,不必髒了她的耳朵。還有,以後稱她王妃。”
陸離連連點頭,又聽見容潛喊他跟上。
“殿下要去哪裡?”陸離最近很少跟着容潛一起行動,這次突然被叫着一起,頓時沒反應過來。
容潛沉吟片刻,笑道:“去謝謝本王和王妃的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