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如何?!”邢朗粗聲粗氣站出來,面含怒氣,嘴唇緊繃成一條直線。
其實邢朗早就對這個鼻孔朝天看人的衛小侯爺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對付。
現下之所以也咬着這件事不肯輕放,一則因為不願在裴钰跟前丢了師兄面子,二則就這麼件小事,衛少禹難道真敢臉都不要了捅到聖上跟前去?既如此,誰還怕了誰不成。
“……幾、幾位貴人息怒。”
先前慌慌張張跑去知會書鋪管事的小夥計趕回來,見兩邊鬧得比方才還僵,壯起膽子解釋道:“其實那雪浪亭主人的書一直賣得不大好,許多鋪子都不收,聽人說他在京城過不下去,幾個月前就帶着妻兒回鄉下老家了。本來咱們緻遠書局還有幾套的,可偏偏昨日有個和尚過來一人全買走了,不、不過管事的說有法子解決,還請幾位客人消消氣,喝盞茶稍等片刻……”
“當你們這兒是玉皇寶殿不成?敢叫我家主子等着!”
衛少禹身旁的小厮先時被邢朗奚落了一番,可算找到機會再度跳出來。他拿少爺公子們沒辦法,難道還治不了個小夥計?
滿肚子火氣,剛剛張嘴欲罵,卻看見裴钰笑着從荷包裡倒出幾個海棠式樣的銀锞子塞給對方,隻得将頭縮回去。
“不妨事,我們來時喝過茶了。”裴钰看那小夥計年歲不大,如今因着他們幾句口角吓得臉色煞白,心下怪不自在。
不過他也知道症結究竟出在誰身上,轉頭沖衛少禹笑出顆小虎牙,套近乎道:“小侯爺,其實仔細想想咱們還挺有緣分的。”
衛少禹那雙冷冷淡淡的狹長黑眸瞥了他一眼,不接話。
“你瞧,京城這麼大,我不過随便挑了個鋪子逛逛咱們就碰上了,還都愛同一本書,怎麼不算有緣千裡一線牽?”
“喔,我是前些日子才随我爹從漠北來的,可比千裡遠多了。”
邢朗忍不住轉頭瞪大雙眼看着裴钰,很想搖晃對方肩膀叫人醒醒。
那是有緣千裡來相會千裡姻緣一線牽!書都背串了,不是,你和那個衛少禹有什麼線要牽?
“餓昏了頭不成,”邢朗上前攬住裴钰肩膀将人護着,還不忘朝衛少禹翻個大大的白眼,道:“咱們用飯去。跟這種人碰上算哪門子緣分,說孽緣都擡舉了,晦氣還差不多。”
折扇猛得一擋,虛虛攔住二人去路。
和裴钰相似,衛少禹也是家中玉粒金莼驕生慣養出來的,素日大家不捧着就罷了,誰敢輕易逆他。
哪怕如今在宗學裡念書,但因為有個衛貴妃總擔心宮裡不比家中讓他受委屈,飲食起居一如三皇子,愛護有加,倒更助長了幾分脾氣。
現下他和邢朗對上,自然不肯退讓半點兒。
最初是争書,現在就變成了純粹的别苗頭。
“我瞧你們是淫詞穢書看昏了頭,所以輕嘴薄舌。”衛少禹語氣陰沉。
這句一出口,裴钰就知道他和邢朗先前所說的話都叫對方聽了去。
心說這人耳朵可真夠尖的,明明他們湊近了說的話,根本沒多大聲。
而且他隻是翻着看了看,居然也要被扣上個淫.魔色鬼的帽子。
“我今天倒要瞧瞧,咱們兩個誰是個隻會動嘴皮子的!”邢朗一雙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被衛少禹氣得冷笑連連,雙拳緊握向前跨了一步。
劍拔弩張之際,那書鋪管事的終于慌手慌腳趕來,趕緊求爺爺告奶奶讓大夥兒别真動手。
先給兩邊各深深作了幾個揖禮,才滿臉堆笑,獻寶似的捧出幾本書來,氣兒都沒喘勻就道:“新來的小夥計不懂事,怠慢了幾位客人。我方才親自同人到庫房裡去找了,可巧,居然還剩下三五本,這書它遇到幾位貴人真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