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别忙。”裴尚恒制止了這番孝心,而是偏過頭在暖黃燭光下審視着裴钰,鼻腔哼出聲:“也怪,你從前在外頭惹了禍,回家可不會同爹提一個字。哪次不是人家找上門來,我才知曉你這段日子又幹下什麼好事,今日是怎麼?”
“……”被戳破心事,裴钰罕見的扭扭捏捏起來。
半晌才長睫一揚,悶悶道:“我擔心三皇子那邊兒。”
“三皇子?”裴尚恒皺起眉頭。
不過隻遲疑片刻,他就想明白了小兒子一反常态的表現和方才話中未盡之意,啞然失笑。
屏退其餘人,裴尚恒先是将裴钰拉到面前來不痛不癢教訓了兩句:“人已然得罪了,還說什麼怕不怕的?再者,也是那衛小侯爺先不留餘地。”
随後才擡手替人理了理鬓角碎發,緩緩開口道:“爹瞧你這兩年懂事了許多,可今日看來,還是那個沒長大的孩子。”
裴尚恒笑笑,語氣溫和:“你看見了甯遠侯府是衛貴妃母家這層,太子又未定,所以害怕将來聖上屬意三皇子為儲君,是不是?”
裴钰猶豫着點點頭。
他這幾日,一邊覺着自己想的太多太遠,其實和衛少禹鬧個口角算不得什麼大事;另一邊又擔心京城勢力盤根錯節,萬一分寸上出了差錯,再影響他爹的仕途。
結果就是,每每玩兒得正高興時,冷不丁腦子裡閃過模模糊糊的顧慮,就敗了興緻。
“三殿下雖是聖上的長子,可皇後娘娘膝下也并非沒有子嗣,四皇子同小公主不就是中宮所出?”裴尚恒耐心引導兒子,注視對方的目光中帶着幾分新奇,“钰兒,你如何生出這種想法來?”
裴钰将半邊身子靠在黃花梨書案前,絞了絞手指頭,小聲道:“雖說我朝向來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可我覺得……今上不像那種規行矩步的人。”
他在漠北也有所耳聞,皇上可是把自己爺爺留下來的規矩都改了不少。
說不準,對方會喜歡更賢能、合自己心意的那個兒子呢。
“聖心獨斷,所言所行自有一番道理。”裴尚恒似乎被裴钰對皇帝的評價噎了一下,又或是不欲在立儲之事上過多議論。
最要緊的,是他本意隻為寬解小兒子,所以道:“你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裡快快活活上學就是,無論将來如何,都不會妨礙着你。”
“為什麼?”裴钰擡起腦袋。
“……”裴尚恒思索少頃,笃定道:“就因為聖上正值壯年,春秋鼎盛!這其中的道理爹不說你也想的明白。更何況,你憂心煩惱的事情在大人們看來,不過小孩子之間過家家,意氣之争罷了,待幾年後大家俱懂事了,誰還好意思為這些小事揪着不放?”
“嗯……這倒也是。”裴钰不大好意思地撓撓頭。
他爹說沒事那就是沒事。
裴钰被說通了,總算在開學前拂去心頭最後一點兒煩憂,咧開嘴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