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開學頭一晚興奮到後半夜才睡着的結果,便是第二日悠悠忽忽,黏在被窩裡動都不願意動彈一下。
“少爺……少爺?”
夏竹喚了好幾聲,然而床榻上錦被蓋着肚子的人隻稍微向裡側了側,不一會兒,就又傳來均勻呼吸聲。
見狀,她隻得轉身接過一旁小丫頭遞來的臉帕,在溫水裡浸了,絞幹後俯身去給裴钰擦臉。
溫熱帕子落在臉上,不多時就讓白淨腮頰泛起淡淡紅暈,也讓裴钰在一片濕濕潤潤的水汽中逐漸清醒過來,不情不願坐起身。
烏黑羽睫還黏在一塊兒,裴钰擡起胳膊去遮窗戶外頭照進來的陽光,整個人慢吞吞的,腳尖剛觸到地上,便被夏竹火急火燎拉起身來換衣裳。
迷迷糊糊中,又看見秋硯繞過屏風從外間進來。
她上前自然而然地給裴钰理了理衣服,随即從小盤中拿起荷包幫人挂在腰間,這才叮囑道:“國子監課業重,左邊這個納紗繡葡萄紋的香囊裡裝着薄荷,少爺你課上若乏累就聞一聞,醒醒神,千萬别打瞌睡。另一個荷包裡頭裝了些前兒打的各色金銀锞子,防着賞人……”
裴钰腦袋點兩下。
“幹脆再拿個熏球,屆時擺在書案邊上。”夏竹提議道,她面上帶着嫌棄掩了掩鼻子,“近來天熱,學裡又人多,一群小子聚起來恐怕氣味不好。”
“也不知先生許不許……不如少爺今日先去,缺什麼回來告訴了再趕着添置也行。”
“我什麼都不缺,上學嘛,人和功課去就成了。”裴钰恍恍惚惚聽了半歇都插不上話,好容易逮着空,道:“你們怎得比我還緊張?”
可不是,裴钰對上學頂多有些躍躍欲試,屋裡其他人卻手忙腳亂比往常更操心。
筆墨紙硯是昨晚細細清點過一遍後包好交給小厮的,馬車是天剛蒙蒙亮就在外頭侯着的,衣裳靴子更是半月前便着人做下的時新式樣……
即使如此,秋硯等人還是起了個大早,一撥盯着廚房别将早飯菜色弄得太油膩,另一撥服侍人穿衣淨面。滿心都是:頭天去國子監,定要給自家小公子安排得妥妥帖帖,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聽說國子監規矩重,少爺您可不能像在漠北時那樣淘氣。”秋硯語重心長道:“否則被監丞罰了,回來别說老爺心疼,咱們這些做奴才的也心不安。”
“知道啦——”裴钰對這些老生常談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坐在飯桌前,叫人用雞湯泡了橋米飯,就拿起勺子開始挑裡頭的火腿丁和松子肉吃。
秋硯看他低頭專心喝粥,便不再言,而是悄悄退出去沖廊下候着的兩個小厮招了招手。
“姐姐有什麼吩咐?”京墨一溜煙兒跑到秋硯跟前,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