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過後，我将翠兒送來裝包子的盤子送回去，刷幹淨，準備回房間裡找雨薇。

我穿過回廊，在淡雅清靜的花園裡見到了四阿哥。彼時花大部分的花依舊敗了，隻有白色的夏菊在園中綻放，不顯山露水，與胤禛清冷的性子相得益彰。他穿着淡青色的長衫，坐在園中的石凳子上，石桌上還放着一張稿紙。

我走過去請安，他隻輕聲說了一句：“坐吧。”

我慢吞吞地走過去，坐在石凳子上，不知為何，這個石凳子居然有一絲涼意，即使是在夏季，我也不免打了個寒顫。

胤禛滿臉帶笑地關注着我的一舉一動。

“你好像，很怕我？”他問道。

“是。”這是我從未有過的緊張尴尬，“民女不過一市井小民，一朝有幸來到貝勒府，得四貝勒關照，實在是誠惶誠恐……”

“誠惶誠恐？”他的嘴角邊咧開了一抹笑，“本貝勒倒不這麼認為。你忘了，初次見你，你便巧舌如簧，與我府上小厮怒目而視，再到後來，江南一行，你當初也沒這麼怕我。”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我感受到了這個府宅的壓抑，還有眼前人身份的變化，“你是天潢貴胄，是這個四貝勒府的主人。”

“原來，你還怕我的皇子身份呀！”他隻一笑，正色看我，“你現在還在這個貝勒府，是想留下來嗎？”

我試探着問道：“貝勒爺府上有個姑娘叫做雨薇，病了，被扔在朗琴苑的一個廢棄雜物裡……”

“什麼？雨薇？”看來，他似是知道這個人的，“這些日子本貝勒不在，她定是被人欺負了。”說罷，他輕聲歎。

“昨日我見她額頭發燙，才将咱們剩下的藥煮給她喝。”我解釋。

“所以，你為了她差不多又忙到半夜？”他問我，我點了點頭。

“我想，跟貝勒爺請個恩典……”這時候，我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他點點頭，默許我繼續說下去。

“不知貝勒爺留我在此處，有何打算。”

“這與你要求的恩典有何關系？”

“若是留着貝勒府上，什麼事情都不作，難免惹人非議。雨薇可以替貝勒爺作什麼，那我也可以替她做。”我頓了頓，接着說，“我隻想求貝勒爺将我和雨薇的報酬一視同仁。我想……籌些銀子給她治病。”

他的眼神掃過我：“你可知我要雨薇做什麼？”

這我并不知道，隻知道他這麼一個九子奪嫡的勝出者，讓手下做的事情，肯定不簡單。于是單刀直入：“他們并未同我說過，隻是我也就這麼點才學，能得貝勒爺青眼。生怕哪日四爺不喜歡同我說話了，我豈不是連飯碗都丢了麼？”

他輕笑了一聲：“你就這麼喜歡在我身邊？”

我道：“貝勒爺如此問，我也就實話實說了。跟貝勒爺相處，我便覺得您是個能成大事的人。自我流落此處，曆經種種艱難便不多贅述。我不過一介俗人，所求不過吃飽喝足，有瓦遮頭。這一個月承蒙貝勒爺照顧，已然是過上了生平所未能觸及的優渥生活。所謂良禽擇木而栖，良臣擇主而事，從這點私利來說，我願意給四爺辦差。”

“但是。”我頓了頓，“我雖是貧寒之軀，卻不自卑自賤。我從前的教育告訴我，世上萬事都需禮尚往來，不能無功受祿。我受了貝勒爺的好處，也應當為貝勒爺幫襯。這樣一來自己心安理得，二來也可為自己的安穩生活圖個長遠。所以，貝勒爺若有什麼差遣，晴栀願竭盡所能，萬死不辭！”

“你是在，跟我表忠心嗎？”他問道，嘴角仍挂着笑意。

我尴尬的低了頭，卻仍谄媚的說道：“是，因為我隻是一萍水相逢之人，而狗兒是四爺的家生小厮、雨薇本就是四爺府上的包衣、翠兒可是四爺和十三爺買下的丫鬟，我和她們不一樣，所以，四爺恩典，我受之有愧。如今我既想留下來，食君之祿，對主子表忠，不是理所應當麼？”

他看了看我，笑意加深，說道：“好，你表忠，我聽進去了。但是倘若我讓你做的事情，是你所不願的呢？”

“食君之祿，分君之憂。隻要不是我能力所不及之事。”我頓了頓，“或傷天害理之事，我豈能不願？”

“原來你的願，也得視情況而定。”他道，“你既然願意留下，我也得聽聽你的條件，若是讓你心不甘情不願地留着，豈不是讓我枉作小人。”

我心中暗想，他倒是坦誠，他的陰謀算計當然不可對外人說，我若此時退卻，那恐怕他不會留下我，我若全盤答應，萬一他讓我殺人越禍，我命休矣！這也是不行的，所以，我需得在此時為自己争取些權益。

我認真的想了想，道：“貝勒爺既如此說，那我也就直言了。我願聽貝勒爺差遣，隻要貝勒爺需要答應我三件事。”

“哪三件？”他問。

“第一，無論我做什麼，成功或者敗露，您得保證城東張家人的安全，他們現在于我而言，勝似血濃于水的親人。第二，如若我差事辦得好，我也希望貝勒爺能襄助我一些事情。第三，世間萬物，晴栀所求，不過是‘問心無愧’這四個字。倘若有些其他事情要違背我本心，我隻怕恕難從命，希望貝勒爺屆時能給我一個拒絕的權力。”

他聽後笑道：“這第一條和第二條我可以答應。隻是這第三條，你的說法含糊不清。”

“偷盜邪淫之事不作；傷天害理之事不作；傷害無辜女人小孩的事情不作……”

“好。”他道，“我便答應你這三件事。本貝勒也不屑傷害老弱婦孺。”

這算成交了，我笑着道：“謝貝勒爺，晴栀願傾盡所能，為貝勒爺分憂。”

胤禛看着我恭順的神色，隻是微微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含笑看我，又問我道：“本貝勒既答應了你這三個條件，那也想問你，到底所求為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貝勒爺如此通透之人，難道還不明白晴栀所求為何嗎？若有一天，我也希望能位及貴臣，擁有榮華富貴，過上有人伺候，不畏天下強權的日子！”我忽的擡頭看他，眼眸之中有了明晃晃的憧憬。

我想通過他手上的權勢，救贖當初那個紅衣女子，讓我回到現代。

也不知，雨薇是不是我當初碰到的那個人。但是，隻要是有一線希望，這些都是值得嘗試的！

胤禛見我這般，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爽朗大笑：“你倒是真誠！原來也是個想要向上爬的人！是我從前高看你了，認為你這麼個蘭心蕙質，滿腹才情的女子，不屑于踏入這世俗凡塵。”

“貝勒爺錯了！再怎麼與旁人不同，也需要食五谷雜糧、穿衣蔽體、有瓦遮頭。晴栀所求不過如此。可是……如若有權，不怕被人欺淩；如若有錢，可以買許多自己想要的。這樣的道理，亘古不變。”我現在不敢明說我所求為何，我希望利用他後來君臨天下的能力，完成我穿越過來的任務！

他與我相視，終究是點了點頭：“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用晚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