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跪累了，就站起身來，活動活動，休息休息。她們都睡着了，不會專程起來監督你的。”說罷，我緊緊衣領，我不再等她答話，徑自進屋。

第二天，林紫娟便病倒了。早上起床時，她保持着跪着的姿勢，面色蒼白，神清恍惚，我将她扶進屋安置到床上，一探額頭才發現她已經開始發燒了。當下便要去尋管事的人，卻被她一把拉住袖口：“别去了……我躺會兒便好…不礙事的！”

“哼！真是嬌生慣養！你與林側福晉雖是同族姐妹，一個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側福晉了，一個還隻是一個下作的奴才！”月珍譏硝地從她床邊走過，掐了紫娟一把，“喂！起來！你真以為自己是官家小姐了？”

紫娟昏昏沉沉地從床上起來，月珍粗魯地推搡着她，随後将門開了大半，回身瞟瞟我，“晴栀，留意着當差的時辰，再不去上值，那牆根兒底下明兒就跪的就是你！”

她冷哼一聲，揚長而去，臉上還挂着得意的表情。我無奈地皺了皺眉，替紫娟掩好被角，紫娟道:“晴栀，你快去吧，回頭你去晚了，讓周楠姑姑曉得了，難保不會同你一起處罰。”

我心想也是，探了探她的額頭，隻是微熱，也不是特别嚴重，就囑咐她好生休息，自己照顧自己，便先去上值了。

隻是沒想到，等我中午回來的時候，她已發了高熱，渾渾沌沌的，連話都說不清了。月珍、淑蘭這幾個宮女圍過來，也隻是說幾句不鹹不淡的風涼話，站在一旁，對紫娟不再理睬。我宮裡頭巡診的規矩，又想到周楠姑姑昨日對她的态度，想來，這可能是她們揣摩着這位林側福晉的态度來的，明裡暗裡給這位紫娟使絆子。

我再三斟酌着，下午出值時抽了個空檔，告訴了管事公公，乾清宮裡的太監多少有些勢力，甚是傲慢，大大訓斥了我一番：“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也太不懂規矩了，就這麼擅離職守，也不先向姑姑禀報，按照規矩，才能上報給我……”

想到給紫娟的病情還壓在他身上，我耐了性，小心聽着，末了他終于撂下一句，說他手下人都忙，讓我下值後去壽藥房請個醫士過去瞧病。我這才松了口氣，心想，這太監雖然啰裡啰嗦、頤指氣使的，但至少給我指了條明路，給了我解決的辦法。比起那幾個說風涼話的女人，不知好心了多少。

下了值，便匆匆忙忙地趕去了壽藥房，對着個年紀稍長的公公說明了原委，他同意醫師過去，便遣我先回去了。

從壽藥房出來，我心裡稍微安穩了些，一路往回走，行至齋宮前面的宮道上時，長長的一條甬道，一個人都沒有，靜得出奇，我提步走過齋宮門口，卻忽然聽到了一聲響動，渾身一僵，四下去尋，這才發現齋宮萬年不開的偏院的門居然是虛掩着的。

那是個穿了褐色長衫的人，寬胸闊背，壯碩出奇，此時彎着腰，在牆根下翻刨着什麼，身邊有些掀松的散土，那人一臉兇惡淫邪，今天撞到眼前，心裡更是害怕。他到底在翻弄什麼？我不會撞見他什麼好事吧？

他将身後散土趴拉了幾下，站起身，朝松土跺跺腳，把土踩實。他這樣，是要離開了嗎？我心道一聲“不好”便轉身離去，走出四五步，身後傳來一聲“站住”。

我心道：“沉住氣，一定要沉住氣！裝作沒聽見，這一定不是在喊我！”

我從容離去，盡量裝得與平日無異。

又走出三四步，身側突然有了腳步聲，一恍神兒，人已經攔在我面前，擒住了我的胳膊。

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着一股汗味。

“你是誰？”他一雙眼睛裡帶着考究。

“奴婢……毓慶宮宮女……”在他的高壓下，我不敢擡頭看他，低聲回答着。

“老二可真有福氣，毓慶宮裡的丫頭都生得這樣白淨清秀！”說罷，戲谑一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愣住，搖了搖頭。

他得意地笑了：“我是大阿哥，就連你們主子，太子爺，都得叫我一聲‘大哥’！”

原來是直郡王胤禔。

我連忙跪下：“大阿哥吉祥！”

“你方才，是不是看到了什麼？”他一面靠近我，臉上還挂着猥瑣的笑容，“本王原是想殺了你，畢竟死人的嘴巴不會說話。”他欺身上前，探在我耳邊。

我感到不适，卻緘默着不敢出聲。他挑起我鬓邊的一绺頭發，攥在手裡把玩，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他手卻忽然一緊，掐了一把我的腰，我吃痛，擡了頭看他。

“小美人兒，若不給你點疼，你便不會順從我，是不是？”他道，續而，他強硬地扳起我的下巴，力氣大得仿佛要将我的骨頭捏碎，“若不是看在你還有點兒姿色，本王早就把你殺了！怎樣？是繼續回毓慶宮當值，還是跟着我，我倒是可以賞你一個侍妾的名分……”

我有些嫌惡地推搡着他，可是他體格壯碩，力大無窮，不是我一個弱女子能撼動得了的。我徒勞地喊着：“放開我！”

他依舊強硬地捏着我的下巴，我撼動不了分毫，就這麼僵持了一會，他忽然松開了我，我失去支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頭也撞在了一旁的紅牆上。

一陣頭暈目眩，身上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大阿哥一把揪着我的衣領，把我從地上拖起來。我幾乎被他拉離地面，雙手慌亂的攀住他的胳膊，僵在那裡，動彈不得。他眸子裡的怒氣逼得我無法直視，手上逐漸加重的力度，也讓我無法承受。

“啪”一記沉重的耳光打在我臉上，我的臉火辣辣地疼。

“給臉不要臉！”說罷，他把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記沉悶的聲響。

他走上前，看着因為痛苦蜷縮在地上的我，毫無憐憫之心，上來又要給我一腳。

“大哥！”聽到這樣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和大阿哥同時回頭，我知道，我的救星來了。

“十三弟。”大阿哥道，“怎麼，你今天有空管我的閑事了？”

十三阿哥隻是笑笑：“大哥，小弟我可不敢管你的閑事。隻是你金尊貴體，何必跟一個小宮女過不去呢？傳出去可不是讓人笑話。再說了，你這麼兇，都把人家吓傻了，誰還敢跟你了？”

大阿哥冷哼一聲，隻見十三阿哥繼續說道：“大哥，自圍場回來，皇阿瑪就常說您是我們這些弟弟的表率，常要我們跟您學習。我想，您一定是仁慈的……若是這個宮女冒犯了您，大不了交給她的管事姑姑，何必讓您親自動手呢？今日八哥設宴，就等你了……”

十三阿哥一番勸說，大阿哥瞪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看來，我得躲着他了。

我緩緩從地上起來，支撐着牆壁，狼狽地站起身來，胤祥想要扶我，我擺了擺手。

“晴栀……”他道。

“十三爺，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