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伯順着春苗的力道坐下,語無倫次地說着:“好,好,不急。大伯不要喝酒,你們啊,好好對春芽。當初芽妮兒決定讓你去學繡花,我們都不想同意來着。家裡這麼些年全靠你大姐撐着,如今你能幹了,全是你大姐眼光好,你也好,手藝學得好,沒辜負你大姐。”
“嗯,我知道,”春苗伸手捋了桌上的金元放到春芽手裡:“我賺錢都給大姐收着。”
“盡胡說,大姐不要你錢,”春芽把錢放回春苗手裡:“你好好繡,趁早還了四嬸五個金元的學費是真。”說着春芽又對宋大伯道:“還要煩請大伯去村長家裡問問,春苗這個不比村子裡種兩把菜幾個銅子的事,我們家不會開個鋪子什麼的,春苗着賣出去的扇面要怎麼上稅。”
“好,待會我就去問問,這頂得上好幾畝水田了,總有個說法的。”宋大伯說着站起身急急慌慌往村長家裡去。
宋家人怎麼商量不提,倒是裝裱鋪子白胖東家急匆匆來心滿意足走地模樣靠山村的人都看在眼裡,大家伸長了腦袋互相打聽着:“春苗那個扇面是不是真的賣兩個金元啊?”
春苗下次上課時意提了一下做繡娘會有怎樣收入,如果是定做好樣子桌面的繡屏,花樣普通的隻得一二十個銀元,還會限定日期。繡娘最怕趕工,一時趕工不覺得,一副繡屏下來眼就花了,這也是繡娘為什麼做一會針線就得停下來。
繡坊的繡娘還好,主家有人定時提點着,那些在家裡的光顧着趕工,不到三十眼就花了,特别是供着家裡讀書的,兒子還好,進了學能定個嫁妝多的媳婦,那些供夫君讀書的,人未老眼已花,家裡說不得還要多個小娘。上好的繡屏也好扇面也好,都是一個花樣隻用一次,這樣自己有花樣子還好,如果請人畫花樣子,一幅花樣子也要幾個銀元的,好的畫師更貴。更不要說繡線了,顔色分得越細繡線越貴,許多繡線比錦緞還貴。春苗現在用的這些還是府城帶回來的,大半縣城都沒得賣。春苗說得再實在,财帛還是動人心,跟着春苗學針線的姑娘更是上心了許多,一時學堂裡風氣更好了。
一時之間,春苗成了個金娃娃,連春苗不做竈上活計不下地沒人再多說什麼,村塾裡跟着學的小姑娘,不要家人叮囑她們也會更用心學:“不說賺兩個金元兩個銀元,哪怕是二十個銅子呢,也比城裡碼頭上的力工強。”旁聽的婦人們反而更小心翼翼了,等閑不去問春苗問題,實在聽不懂了,問問家裡的孩子,再不懂隻歎:“不是人人能賺這個錢的。”
一起做活的婦人笑她:“人人能賺就不值這個錢了。”
待聽說春苗光是去府城光學費就交了五個金元,大家轉而贊起春芽來,有這樣的大姐才能教出這樣的妹妹來。
“我自己生的娃,在這裡不要錢跟着春苗學,我還經常覺得學這個耽誤了家裡的活計,不想讓她來呢。”
“你别說,我就這麼聽聽,以往一件大褂要做兩三天,現在一個半天就差不多了,學過和沒學過就是不一樣。”
“咱們也就是娘怎麼教,我們怎麼學,哪裡知道光是針法就有這許多。”
原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随便學學的女孩子來得更勤了,一些沒打算來學的女孩子也來了,村塾裡的女孩比剛開班時人更多了些。
春苗教大家用一色的絲線簡單繡一朵梅花一根竹葉,用定針法,中間一針,四周像太陽發光一樣來回的走線,不一會一朵小花就出現了。這樣繡出來的小花雖不精緻,但是縫補衣裳卻是實用的。村人藍色青色大褂袖口破了補一朵小花既好看又新奇。
等道十月天氣冷了不好拿針線,春苗的女紅班便停了,宋家人與村長約定來年五月到十月再開一期。半年的教學并沒有讓春苗發現什麼奇才,倒是簡單的繡花裁剪縫制讓靠山村人受益不少,等到過年的時候村裡大姑娘小媳婦不是在自己衣襟上繡花就是給家人衣擺上繡兩片竹葉,走出來人也格外顯得精神。家裡孩子衣服破了,大人打罵的聲音也變小了,扯跟線縫個花瓣兒草葉兒又是一件新衣。短短一年功夫靠山村村民的衣服再不是藍色青色黑色,還是一樣的粗布大褂褲子,衣襟開始襄了不同顔色的邊,腰帶不再是一根草繩,不再是灰蒙蒙老沉沉,沉悶裡顯出一股靈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