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趙三妮低低應了一聲。

“你長得那麼好看，怎麼你哥哥跟你一點也不像？”胖婦人最近才來擺馄饨攤子，柱子已經帶着趙三妮吃過三次了。胖夫人還要再說，旁邊來了人要兩碗馄饨，天氣冷，不管是趕集的還是買菜的都來馄饨攤子吃口熱乎的。

趙三妮抓緊時間把馄饨吃完了，提了柱子留下的菜籃子往前山村走去。這兩年，前山村種菜的人也多了起來，好多人家家裡燒着炕也擺幾個土框在屋裡，特别是菠菜和豌豆苗這樣能過冬的菜種得人家多了，提到縣城來總是能賣兩個銅子。趙三妮長得好，家裡安排她來賣菜，每日總能賣兩個銅子回去，隻是這買家是柱子罷了。

趙三妮回到家照例将兩個銅子交給等在門口的趙阿奶手裡。

“三妮兒，我怎麼聽說冬日裡菜漲價了？”趙阿奶看着一如既往的兩個銅子問道。

“阿奶，今兒菜少。”趙三妮輕聲說着，就要往廂房裡去。

“三妮兒，你來。”趙阿奶拿了一個小凳子給她，“這兩年多虧了你買菜，你比别人生得好，我也想着讓你多出去見識見識，别人都下地去了，隻有你阿奶養得最精貴。”

“阿奶，我知道。”趙三妮乖巧地在一旁坐下。

“這兩年你出落得越發好了，我也在想你的親事。你在縣城就沒有認識什麼人？”趙阿奶用黑色帕子包着頭發，帕子邊漏出了花白的頭發。一雙三角眼銳利地盯着趙三妮，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你要是相中了誰，跟阿奶說。”

“阿奶，我就賣菜，見到的不是阿奶這樣的就是阿娘那樣的，年輕人沒幾個去集市。”趙三妮吞了吞口水，絞着手指頭說道。

“一起買菜的呢？你就沒瞧上誰？”趙阿奶盯着趙三妮。

“阿奶賣菜的都是阿奶和阿娘這樣的人，像我這樣的人少。”趙三妮盯着眼前腳下的地面，太陽照在上面反射出金色的光，趙三妮覺得眼睛有點花。

“三妮啊，你知道你年輕漂亮，阿奶知道城裡很多人找漂亮姑娘做小，阿奶想你嫁出去做正頭娘子，你可不能糊塗了心思。”趙阿奶看着臉色紅潤的孫女在心裡嘀咕，這丫頭難道天生好看，大家都是一天兩頓稀粥，怎麼就她長得屁股是屁股胸是胸呢？她那個妹妹也是，長得比别的幾個孫女都好，她娘也沒看出哪裡特别來，看來還是我趙家根子好。

“阿奶我知道，我都聽你的。”趙三妮眯了眯眼睛，吃飽了一路走回來有些犯困。

“嗯，這就好，三妮你知道，你的聘禮是要十個金元的，村子裡的人拿不出來，你不要跟那些小子們玩。”趙阿奶不放心地說道。

“阿奶，我知道，我在家裡幫你幹活，不出去玩。”

“三妮真乖，走了一晌午了，去歇着吧，不要你做晌午飯，一會阿奶叫你。”趙阿奶看着眼前乖巧漂亮的孫女點了點頭。

趙三妮回到房間，将腰間多出來的銅子悄悄拿出來放到衣箱子最底下，這些天柱子天天去縣城送菜，趙三妮總是能碰上他。平常柱子三天一次或是兩天一次進城，碰不到柱子的日子，趙三妮賣菜最多一個銅子，全靠柱子平日給她的這些糊弄趙阿奶。趙三妮将銅子收好，關了箱子靠着炕沿坐着發呆。

柱子是靠山村宋家人，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隻是柱子家裡沒有爹娘，他阿姐能賺錢也能花錢，柱子好幾次說了家裡存不下錢。早兩年趙三妮還小沒往這方面想，隻知道柱子能給她吃的，能給她銅子。趙家人都會攢錢，家裡一直是吃兩頓的，幹的先撈出來給趙家唯一的男丁，女人喝剩下來的米湯。趙三妮在遇上柱子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吃不飽。趙三妮想柱子家裡窮些就窮些，至少嫁了他能吃飽，還能吃得好呢。

趙三妮懷了這樣的想法對柱子越發好了起來，她偷偷攢下來的錢給柱子做鞋子做襪子。趙三妮想柱子鞋子是不合腳的，襪子是破的，宋家人待他不好我待他好。今日趙阿奶說的話吓住了趙三妮，十個金元，阿奶是鐵了心要把她往縣城裡嫁了，趙三妮有些心焦。

趙三妮還沒找到機會跟柱子說這個事，新的一年到來了。

新的一年春芽在新家醒來，厚實的屋子連爆竹聲也掩蓋了，靜悄悄的。春芽披了衣服走到西屋，春苗和林子還在睡，小臉紅撲撲的，春芽坐在炕沿看着兩個妹妹，春苗皮膚白皙，不像鄉下的少女，倒像城裡嬌養在閨閣中的嬌小姐，回來這麼多天，春芽每天看到她都覺得她更好看了。林子麥色的皮膚閃着健康的光澤，睫毛長長的，腦門又光又亮，張着小嘴巴打着小呼噜，被窩裡隆起來一塊，不用看也知道林子将腳擱到了春苗肚皮上，林子一看就是随心生長的野花。

“阿娘我把妹妹們養得很好，我們都是能養活自己的好姑娘，像您一樣，沒有男人，我們也活得好好地。”春芽做在床邊發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有怨的，怨阿爹從不照顧家裡，怨阿娘精打細算過日子，怨柱子什麼都不會想，就會傻乎乎地跑到阿娘面前說“娘，我渴了”“娘，我餓了”“娘，我砍柴回來了”······做巴掌大點事就跑到阿娘面前邀功，看到阿娘抱妹妹一定要跑過來歪纏，直到桂枝将春苗放下了攬着他在懷裡摩挲。

春芽把放在一邊的妹妹抱走，做了好吃的哄她跟着自己。柱子每次看到春芽往妹妹嘴巴裡喂什麼一定要跑過來刨根問底，生怕他少吃一口。春芽帶了春苗上山，柱子總是在後面跟着，人人都說柱子是個勤快踏實的好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