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英覺得眯起了眼睛,恐怕時機确實要到了。
為我改命吧。陸懷英這麼想。
陸懷英在這兒見過太多改命的人,進來的時候被人簇擁的百萬富翁走得時候失魂落魄的問能不能給一點路費,他也見過那被哥哥弟弟賣進來的少女讓手表價格都得有數不清的零的男人帶走,時隔幾年是貴婦打扮成了座上賓。
陸懷英踩滅了煙頭,回去了他那個混亂的歇身之地,他在月亮高懸的時候搓動着手指,等待獵物如獵人姿态上門 。
夜深的時候,有人推開門。
“都起來,看我。”有個少年的音調帶着傲慢,讓這睡覺的人都不敢發出一點兒起床氣,大家紛紛從朦胧中看出去,近乎剪影的少年道,“你們今天誰找我了?”
陸懷英佯裝困得很,擡頭看見就是那少年,跟今日一樣的裝扮。
陸懷英顫顫地舉起手。
少年身後跟着點頭哈腰的經理,此時給了陸懷英一個饒有殺氣的眼神,陸懷英從床上起來,一副等着被修理的樣子。
“跟我走。”少年道。
陸懷英假裝呆滞地跟在他後面。
他舉手投足都在小心,他假裝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裡,他完全明白這個年紀的少年,最是愛逞能,帶着不可一世的傲慢,這時候示弱是最佳的時機。
能來這裡的少年天生就對陸懷英這樣漂亮的孬種有天然惡意戲弄的沖動,覺得踩在他們頭上的感覺真是爽透了。
修養隻是他們的一副眼鏡,對于陸懷英這樣的人是不需要戴的。
少年帶他去了樓上的酒店,對着一桌子的樂高,“你幫我拼好,我就借你的錢。”
陸懷英從前也沒耐心弄這些東西。
但是他應了一聲,就蹲在地上拼接,圖紙也看不太懂。
少年扔給他幾張圖紙,陸懷英輕微地哼了一聲,不敢跟他一樣坐在地毯上,這桌子太矮了,他隻能蹲着。
“你吃飯沒?”少年擡頭問。
“吃...”陸懷英猶豫了一下,“沒吃。”
少年打了個電話,叫前台送餐,“要兩份。”
陸懷英小心打量着這房間,這兒統一的金碰金的裝修,大理石中島台上扔了不少東西,電視屏幕大,播放一些财經新聞,床上都扔着衣服,襪子,還有包跟錢。
他明明看多了,但是卻透露出一股單純的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來滿足他們高高在上的虛榮心。
細節總是他們拿來揣度旁人的利器,自作聰明的人都是如此。
都說還有階級觀念的都是清朝人,可是在這裡就得這樣,上層人與下層人就得越明顯越好,越明顯,越覺得被尊重。
“你幫我把這些圖形的找出來,都被我混在一起了,我懶得找。”少年說。
“好。”陸懷英一粒一粒的将它們挑揀出來,分門别類的排成一排。
門鈴響了,陸懷英去開門,應侍生鞠躬禮,往房間裡推進了餐車,少年推開了桌子上的東西,等服務生把東西都放好。
陸懷英低垂着眸子,不敢動筷子。
“吃。”少年還在邊上拼。
“你...您不吃嗎?”陸懷英小心地問。
“你都吃完。”少年繼續手上的事兒。
陸懷英貿然被人關心了,還能吃上這麼好的餐食,看似有點兒感謝,嘴角輕揚,又露出有點兒羞怯的笑,“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吃不完就吃到吃完為止。”少年淡漠地道。
少年歪着腦袋往後仰,說,“找我尋福氣,我的福氣你接得住嗎?”
陸懷英的筷子不敢動,嘴唇微微動了好一會兒,說,“我,對不起,對,對不起。”
“我哥又不回來。”少年看着窗外似乎不高興。
他撐在桌面上,手指點着桌面,看着陸懷英,說,“你叫什麼名字?”
“懷英,陸懷英。”陸懷應想用眼角觀察他的臉色,卻是連眸子都不敢擡。
“像條狗的名字。”少年聽清楚了他的名字,似是高興了,連眉頭都微微揚起,他下颌清晰,頭發碎碎地遮蓋着額頭,翹着腳玩味地說,“我知道你,陸家那個丢了的野種。”
他似乎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你怎麼能把自己搞成這樣子?”
陸懷英低着頭不說話。
“哇哦,”他輕輕歎了一聲,手背撐着下巴,又似乎見了什麼喜事一般,“那會兒我哥去陸家的時候,你們家怎麼對他的呢?怎麼就是冤家路窄啊。”辛星來了精神,笑盈盈的,“你欠了不少賬,不給走不了吧?”
少年擡眸問道,發梢下是淩厲的眼神,他叼上一根煙,說,“過來點。”
陸懷英蹲在那兒剛想起來,膝蓋一個不穩,磕在了地上,他起來整理了膝蓋,走了過來。
“跪。”他不容置喙的命令道。
陸懷英從不覺得臉皮這玩意兒有什麼要緊的,雖然他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了,但是陸懷英還是敬業地流露窘迫,在這時候得有自己的節奏,所以幹脆地跪下了,低垂着腦袋,胸腔似乎不甘願的起伏,有一副又倔強又可憐的樣子。
“我看看。”少年放下了腳,脊背微微往前,掐着陸懷英的下巴看他的模樣。
陸懷英長着一雙漂亮的眼睛,他睫毛濃密,嘴唇似有不甘,像是第一次被人審視的樣子躲避他的視線,從他的角度看,就隻剩下波光潋滟的眼睛跟略帶委屈的微微顫抖的嘴唇,還有高挺的鼻梁。
“啧啧,小模樣長得是真的好看,”辛星嘶了一聲,揚起他的下巴看,“我能包你做我的小鴨子滿林港去溜達嗎?”
陸懷英輕輕撇去他的手,不情願的模樣。
他實在有心機,微敞的領口夠眼淚掉落,跪在地上的大腿上的布料拉得緊實,勾出下身引人遐想的曲線,不是卑賤的跪姿,卻像除了他的腳下再沒地方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