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一艘往外的遊輪,辛老闆他們坐的隻可能是這個,到了公海之後就會有一些節目,動物們在台上任人挑選,但是這樣的一般九死一生。
陸懷英用手指撚滅了煙頭,他對辛星沒有完全的把握,他不是那種單純到花言巧語就能欺騙的男孩兒。
但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的時候,陸懷英覺得,他能為自己一擲千金。
吊詭的自信,不知道是哪來的。
陸懷英有點兒猶豫,要是辛星沒有,他就真的完蛋了,上了公海,各式各樣的事情都能發生,就像在新聞裡看的那樣,還不如在這裡。
在這裡起碼最差勁也就是個出台,去做低賤的下等人,但是去哪兒了,可就由不得人了。
完整年輕的身體才是最後的節目。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僥幸,偏執與殺紅了眼在這裡才是常态。
情感與賭場博弈别無二緻。
陸懷英抽了三根煙,跟經理說他要上船。
“你上船啊?”經理從前是個殺豬的,看人的眼神跟看牲口無異,他将煙一下下地敲在台面上,“那這後果自負啊。”
“有人整買拿回去當鴨,那算你命好,一百個人能出一個差不多。”經理給自己的胖臉刮胡子,“要是散賣,”他哼了一聲,“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嗯。”陸懷英應了一聲。
從經理辦公室出來,他來到酒店的前台,說,“您好,我想讓你幫我打電話給2808之前的客人,我去為他服務的時候,他遺漏了東西在我這裡,我想問問他還要不要了,”怕前台不信,急忙補充,“叫辛星。”
前台撥通了電話,對面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哪位。”
陸懷英接過了電話,“你走啦?”
對面沒反應過來是誰,嘀咕了一句,“你誰啊?”
他隻得癟了癟嘴說,“你說,你要借錢的嘛。”
“啊,”辛星似乎沒睡醒似的,“我都沒睡,借什麼借。”
陸懷英楞楞地擱了電話,他雖預料到了辛星沒有他想的那麼好釣,但是直接把他這樣撅了,他真是沒想到的。
他長着漂亮的臉蛋,辛星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是那樣下流的眼神。
陸懷英揣摩着他的話,“我都沒睡,借什麼借。”
那意思就是“睡了就借?”
那晚上就可以辦?
克瑞斯見陸懷英失魂落魄的,說,“你真他媽敢想辛老闆的弟弟啊?”
“沒。”陸懷英說,“我沒想。”
“那你接下來怎麼弄啊?”克瑞斯點了根煙,“今晚就要開船了,保重兄弟。”
陸懷英一個人坐在礁石上,無窮的海浪一遍遍地拍打着腳下,每天都有船在上島,每天都有人在離開。
要是這島上還有什麼東西是跟博弈無關,那就是現在的橘子海。夕陽籠罩着斑斓又殘酷的古堡,時間對誰都公平,巨大的金獅雕塑睥睨着世人,渺小的旅人在這一年從雀躍到悲痛,從沉重到靜默,在白晝的盡頭所有情緒都變得不值一提。
陸懷英的手上捏着一張紅桃A,在他手心轉動。
他有且僅有的機會就在今夜,每天都有少女尋死,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兒,人命不值錢的時候,就休論什麼原則跟自尊。
今晚,陸懷英就要被開船了。
他畢竟才二十三,來的時候也是風光無限,多少馬仔繞着他,辛星住的那個房間,他也曾住過,但是他不曾讓漂亮的男人女人給他□□。
憶往昔的時候對比格外強烈。
雖然他從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沒辛星這麼明目張膽。
陸懷英回去的時候,宿舍已經有新的人來了,他的東西被扔在邊上,已經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海面開始漸漸沉入黑夜,有零星的漁船與快艇出海垂釣,但是這兒看守得極為牢固,他們根本就靠近不了。多少海裡的時候就會有令人心慌的報警聲,一次次地告訴島上的人,沒有正常人能靠近這裡。
白天的海浪尚且還能直視,夜間的真是洶湧又陰森,魔鬼在夜裡召喚,深海恐懼在這時候蘇醒,克拉肯的觸角勒緊了人的心髒,它在夜裡條地睜眼,430噸的巨形章魚畸變的眼睛擴成成百上千的圓弧,有一種鏡頭叫魚眼鏡頭,它一眼就能看到所有,任誰都無法僞裝。
陸懷英被蒙上了眼睛送上了船,他不知道要去哪裡。
船底是跟他一樣的牲口,船面上是高級的晚宴。
他們踩踏在踏闆上的時候,就會像踩在自己的頭頂,音樂震耳欲聾,在下面也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