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意扶額,将兩本古樸泛黃的書扔到小幾。
“把這兩本書看了。”
慕容殊含着兩汪眼淚随手翻了一下,一本講媚骨,一本講爐鼎,語言精煉,内容晦澀難懂。
他哭喪着臉,實話實說:“師尊,我看書看不進,可能看到您飛升都看不完。”
“罷了。”妄意忍住歎氣的沖動,反複告訴自己養徒弟就是這樣
妄意:“你能看多少看多少,餘下的為師慢慢講給你。”
慕容殊把這兩本書歸攏歸攏揣到自己懷裡。
“師尊,你是對我最好的人。”
妄意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屈指敲了下桌面:“好了,今天先讓你靈氣入體。”
慕容殊乖乖坐着,隻見妄意從兩眼之間開始依次拍過,最後全身閃過一道劇痛。
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沒等慕容殊做出反應痛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随之而來的是豁然開朗之感。世界在他的五感之中變得更為明晰,他能聽見更細微的聲音,能看清桌面上未曾發現過的精緻微雕,還能聞見妄意身上淡淡的竹葉的清香。
他按照上午張教谕教過的方法為引氣入體,欣喜地發現真的有靈氣沒入了他的經脈。
“師尊!”
慕容殊興奮道:“你靈氣入體的時候也是像我這樣一絲絲一縷縷的乳白色的,飄在經脈裡像霧一樣好看嗎?”
妄意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滞,很快又恢複了笑容。
“嗯,跟你一樣。”
身為先天靈體,自他出生起靈氣就往他身邊湧,等他開始修仙,經脈裡向來是靈氣充盈似江河。
總之,他從來沒有過“一絲絲一縷縷”這樣稀少得可憐的體驗?
閑來無事,妄意将那兩本書随手翻過一遍,對慕容殊的特殊體質大體有了了解。
他知道先天爐鼎若是不與人雙修且占據主導地位,修行難得存進,卻沒想到會這麼難。
看來自己飛升的時間可以往後推個大幾百年了。
那一點不自然被慕容殊敏銳地捕捉到,激動的心情陡然平靜下來。
師尊在哄他。
*
月夜,暮色自天際垂下,彎月被雲霧遮蓋朦朦胧胧,點點星辰閃爍。不遠處竹影婆娑,竹葉沙沙。
小屋外的石凳上坐着兩個人。
大的那個正仰頭飲酒,朗月清風之姿令人見之不能忘懷。小的那個趴在石桌上,左手墊在下巴處,右手捏着一個小巧的酒盞翻來覆去地把玩。
慕容殊踏上仙途已有數日,拼着一口氣磕磕絆絆把那兩本書看完了。
爐鼎如想修煉就要與人雙修,且必須運轉功法,否則與廢物無别。
這些日子師尊每日都給他做靈氣疏導,時不時讓他吃幾個洋溢着靈氣靈草靈果。
可現在,他才剛剛摸上練氣一層的門檻。
唉。
“歎什麼氣。”妄意垂首滿上酒。
要歎氣也該他來。
先天靈體頭一次體會到修煉的艱難坎坷。
“唉。”反正已經被聽到了,慕容殊幹脆長長地歎了口氣。
“唔。”慕容殊捂着頭委屈道,“師尊你又打我。”
“是不是該打?”
“是——”不情不願。
妄意:“到底怎麼了,愁眉苦臉的。”
慕容殊哼唧一聲,又趴下了,長長的下垂的睫毛撲閃撲閃。
“師尊,我什麼時候能練氣,什麼時候能築基,什麼時候能像大師兄一樣做教谕,什麼時候能和您一樣厲害啊。”
他盯着那個可憐無辜被他玩弄的酒盞,聲音悶悶軟軟的,與其說是問句,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妄意舉杯仰頭,喉結滾動。
一杯飲盡,又添一杯。
“你一定會的。”
慕容殊提起酒壺,往自己的杯子裡也倒了一杯。
“可是好難。”
妄意不知道慕容殊生養于何處,放松講話時總是不自覺帶着腔調,抑揚頓挫的,像唱歌一樣。
郁悶委屈時,字與字黏黏糊糊,聽得人心頭發軟。
妄意無所謂道:“難就難,有我在總能行的。”
師徒二人默契地沒提雙修之事,哪怕這是一條明晃晃擺在眼前的捷徑。妄意不在乎世俗禮法,如果慕容殊有這個意願他不介意親手挑選優質人選,但慕容殊不可能不在乎。
妄意瞥了眼他的酒杯:“你要喝酒?”
慕容殊點頭:“我心裡煩嘛。”
“好。”妄意不做制止,反而道,“這酒酒香醇厚,是不可多得的好酒,我這裡都隻有三壇,你試試也好。”
“隻是這酒烈——”
話還沒說完,就見慕容殊已經一飲而盡。
慕容殊捏着空蕩蕩的酒杯,疑惑地看向妄意:“啊?”
這酒甜甜的,還不膩,他一口就喝完了。
“無事。”
妄意默默把他的杯子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