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别名一滴倒,其烈性程度可見一斑,偏偏入口清甜,發作時間晚,總有人中招。
修士都需用靈力将入口的酒稀釋,才能一杯接一杯地喝,而且稀釋所需靈力可不少。
罷罷罷,今晚照顧個小醉鬼也無妨。
慕容殊眼神清明,意識清晰,就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
“我不想做花瓶嗚嗚。”
在黃字閣十幾天,他與所有人都相處的很好,覺得大家都非常地善良熱情。
可是今天他不小心聽見兩位師兄的對話。
師兄A:“每天都要感歎一遍,慕容殊長得真好啊。”
師兄B:“我就不同了,我一日三遍,早中晚準時感慨。美,太美了,怎麼會有這麼美的人,隻要他出現在視線裡,眼睛就隻看得到他了。”
慕容殊正想高高興興地進去,就聽師兄B又開口。
師兄B:“隻是他怎麼一點修為也沒有。”
慕容殊停住步伐,嘴角的弧度逐漸拉平。
師兄A:“是啊,真奇怪,劍尊的徒弟怎麼會這樣。一開始我還以為他修為比我高太多,感受不到,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沒有修為。”
師兄B:“搞不懂劍尊為什麼要收他為徒,難不成看他好看?不能吧。”
師兄A:“嗐,誰知道呢。”
師兄B:“說得不好聽一點,這不就是個廢物嘛,空有美貌,沒有實力,就是凡間那脆弱的花瓶,一碰就碎。”
“要是沒有劍尊護着,難保今天在哪裡。”
師兄A:“打住打住,過分了啊,他平時對我們也挺好的。”
慕容殊隔了許久才走進去。
妄意一直靜靜地聽着,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酒意漸漸上去,慕容殊越來越迷糊,說到後面颠三倒四,聽懂得靠猜。
等他說完,妄意雲淡風輕道:“你想怎麼對他們——”
“拔舌,還是直接殺了?”
慕容殊睜着一雙迷蒙的眼,發出了今天的第二聲“啊”。
妄意輕笑:“逗你玩的。”
慕容殊直勾勾地盯着妄意看。
“哦。”
妄意嗤笑道:“那些人怎麼跟你比。”
“阿雪,就算沒有修為你也比他們強百倍,他們連你的衣角都觸碰不到。”
“更何況,我會陪你慢慢走上巅峰。”
慕容殊看着妄意,已經成了漿糊的腦袋艱難地發出驚訝的信号。
一個,兩個,三個……
好多師尊。
師尊在說話,好多聲音,嗡嗡的。
慕容殊搖搖頭,努力睜大眼睛,還是看不清,也聽不清。
突如其來的悲傷湧上心頭,他的眼睛耳朵壞掉了嗎,嗚。
師尊要白發送黑發人了嗎,嗚嗚。
不對,師尊沒有白發,他竟然記錯了,嗚嗚嗚。
慕容殊仿佛與世界隔了層水膜,模模糊糊地看到師尊的嘴唇一張一合卻聽不清聲音。
終于,慕容殊啪叽一下臉砸桌沒了動靜。
妄意帶着冷意的眼裡重新染上暖意。
這孩子徹底醉了。
他估算了下,得向敏學堂請半個月的假。整整半個月的時間,醉酒的人會斷斷續續醒來,但醒來不代表清醒。
“一滴倒”雖然烈,卻對身體沒什麼影響,如果他動手幫忙醒酒反倒可能産生不可控後果。
“阿雪。”
妄意輕輕拍了下他的臉,毫無反應。
幾步路的距離,妄意将慕容殊攔腰抱起送進屬于他的竹屋。
明劍鋒上原本隻有一間竹屋,慕容殊到來後,妄意又親手建了一間,就在原來那間的隔壁,一樣的構造設計。
妄意一手拖着慕容殊的頭。輕輕将他放下。未曾想,妄意的手一離開,昏睡一路的人掙紮着醒了。
慕容殊眼前的世界還是一片模糊,還加上了天旋地轉。他撐着坐起來,然後一把抱住妄意的腰,開始嗷嗚大哭。
“嗚嗚嗚嗚,師尊。”
“你的竹屋裡明明還有一間房,為什麼要重新幫我建一個,你是不是嫌棄我?”
“我們的竹屋隔得好遠嗚嗚嗚。”
妄意看看那離自己的竹屋隻有兩臂遠的窗子陷入沉默。
“師尊嗚嗚,媽媽,阿雪想跟你一起睡,阿雪難受,阿雪要死掉了嗚嗚嗚。”
妄意簡直想一走了之,但慕容殊一直哭個不停,偏生哭得很小聲,一點都不惹人煩,隻覺得可憐。
孩子都醉得說胡話,他陪睡一次也無妨。
僅此一次。
于是妄意又任勞任怨地将人抱到自己房間,和慕容殊一起躺到了那很久沒有使用過的床上。
妄意輕輕拍着他的脊背:“阿雪别怕,睡吧。”
幾十年沒入過睡的劍尊在今天晚上久違地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