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俱寂。
那個期望的人影始終沒有出現。
大喜大悲之下,萬法宗弟子心情沉郁。
死一般的安靜中,敏師姐掃視一圈,決然開口:“我們必須找到慕容殊,活要見人——”
她停頓片刻,喉頭滾動,“死要見屍。”
沙礫依舊炙熱,沒有人應聲,但是所有人都默默朝流沙發生的方向飛去。
白色衣袍翻飛,如灼日下反射金光的粼粼波紋。
褐紅沙漠高溫熾熱,廣袤無垠。
舉目望去,皆是沙海。
縷縷熱風吹來,葉振食指微動。
他轉頭看去,神色莫名。
那隻高傲的白貓在刨墳,而且刨得很快。
小小四腿倒騰得飛快,幾乎要形成殘影。
她的表情堪稱兇神惡煞,喉間發出低低的吼聲。
要不是契約告訴她,主人還好好活着,這兩個人就不是死了這麼簡單。
*
褐紅沙漠地底。
沈卿卿身上披了四五件衣服,頭頂腰腹指間腳踝叮當作響,成了一個人形飾品展示櫃。
“卿卿,你還受得了嗎?”慕容殊用力扶着她。
這地方冷得詭異,涼意鑽心蝕骨,竟連一般的法寶都抵擋不住。
沒辦法,他隻能往沈卿卿身上多挂點發熱的法寶,以期暖意積少成多。
沈卿卿點頭,呼出的鼻息冷凝成霧。
她邁開沉重的一步,說:“你呢?”
慕容殊暗中發力:“還好啦。”
不過是胳膊酸了而已,沉甸甸的,都是法寶的重量。
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一步一步慢騰騰地挪,不知道要挪到何年何月去。
彤雀劍能照亮的地方不過周身數尺。
一臂距離之外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慕容殊歎了口氣,說:“卿卿,我們别走了吧。”
“我們這樣漫無目的地走隻是白費力氣,還不如等我恢複恢複,試試能不能直接把這地方毀了。”
沈卿卿一向是沒有意見的,慕容殊說什麼就是什麼。
慕容殊一屁股坐下,搖搖手說:“卿卿你别坐,會被黏住的。”
他自己清楚,剛剛說的那番話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這地方讓法寶效用大減,他連兩邊的壁在哪都沒摸到,能毀了這破地才怪。
慕容殊單腿屈起,雙手反撐在背後。他撐了一會兒,覺得手臂實在酸痛難忍,幹脆順着手上的力,上半身向後倒去,整個背部嚴嚴實實地貼在地面上。
柔順的黑發傾瀉而下,鋪在地面上。
他側頭去看放在一邊的彤雀劍,臉頰被冰涼的地面凍得發痛。
彤雀劍劍身細長輕薄,劍柄工藝複雜,镂空雕刻手藝精湛,上方鑲嵌的烈陽石更是點睛之筆。
不論它身為法寶的品階,但就其華美繁複的造型便足以令人移不開眼。
白皙的手指輕輕觸碰那塊橙紅的寶石。
好累哦。
要不等師兄師姐他們找過來算了。
要是他們找不到,他就捅自己一刀把師尊喊過來。
讓師尊一劍把這破地方滅了,哼。
還有沈卿卿。
卿卿受了那麼多苦,身上定是藏了許多舊疾痛楚,得讓師尊好好看看。
有他慕容殊在,絕不會讓沈卿卿被惡人制成爐鼎。
絕對。
想到這裡,慕容殊深吸一口氣,抓住旁邊的劍,利落地起身。
“走!”
“我們再找找出口。”
還能堅持!
怎能輕易言棄呢?
但是氣吞山河的氣勢隻走了半盞茶的功夫就消了。
法寶壓得好重啊。
還有重複的黑暗,重複的地面。
慕容殊的神思輕而易舉地又飛走了。
“啊——”
他一個踉跄。
沈卿卿伸手拽了一把才免去慕容殊無障礙摔倒的命運。
環佩手鍊碰撞出聲,在漆黑的走道裡幽幽傳遠。
慕容殊堪堪穩住身形,上上下下掃了一遍,細長的眉毛擰起,對沈卿卿說:“卿卿,你真的走得動道嗎,這也太重了。”
“嗯。”
沈卿卿十分清瘦,膚色是長年不見光的蒼白,一雙墨綠色的眼瞳深邃幽暗。
這是相當神秘且有距離感的長相。
但一個人若是緊緊裹着五件長長短短花色不一的衣衫,頭上胡亂插着幾根風格相異的發簪,脖子上堆疊着數條項鍊,十根手指都被占得滿滿當當,那麼再如何神秘出塵,這場面多少有點滑稽的。
慕容殊托起沈卿卿手腕上的幾個镯子,沉甸甸的。
他驚歎道:“卿卿,你看上去身子骨那麼弱,竟然能拖着它們走這麼遠。”
“比我能堅持多了。”
沈卿卿搖搖頭:“你還要耗費精力靈力去驅使它們。”
盡管隻是使法寶處于“活着”的狀态,但這也夠累的了。
數量衆多的法寶通通挂在沈卿卿身上,但所有的這些加起來都隻勉強讓沈卿卿保持人的體溫。
慕容殊望着她正想說些什麼,餘光忽然瞥見地上放着幾樣熟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