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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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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其肆是一個分身,被妄意分裂出來削弱自身力量。

冥神境中沒有日升月落,時間失去了流逝的痕迹。

誰也不知道,望其肆是什麼時候生出自我意識的,一邊和妄意打鬥消耗,一邊暗度陳倉吸納神識。

妄意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神識在被一點點蠶食嗎?

他當然知道。

不過是放任罷了。

妄意太過自信,同時又還是低估了自己實力。

它變成他的速度快得超乎人想像。

或許正是混亂邪惡的不安分子才躍躍欲試地想找新主人,望其肆表現出十分的狡詐惡劣。

他逃了出去。

*

這是回到明劍峰的第三天了,預料中的诘問與怒火通通沒有,平靜得讓慕容殊以為一切都不曾發生。

就好像從來沒有“望其肆”這個人一樣。

妄意還是那個關懷備至的師尊,慕容殊還是那個乖順聽話的徒弟,仿佛他們從未分别數月。

兩個人在極力維持現狀。

但誰都知道,有什麼在悄悄改變了。

明劍峰上又回到了隻有師徒二人的樣子,小小被扔在冥神境裡,沈卿卿被放走了,不過沒有消去她神魂上的印記。

慕容殊安安分分地睡在自己房間,睜眼便去竹林練劍。

妄意偶爾點撥一二,并不避諱貼身指點。

十分正常且雲淡風輕的三天。

除了慕容殊整整三天沒阖過眼。

金丹期修士短期内是不需要睡眠的,打坐修煉即可。

但慕容殊仍然保留了許多凡人時期的習慣,比如進食,比如睡覺。

慕容殊一閉眼,腦海裡就浮現那日情景,即使隔了幾日,那翻湧的情|欲仍然幾乎将他燒灼,唯有整夜枯坐才得以從中脫身。

再怎麼說,望其肆也是妄意的一部分,他的情感在某種程度上也能反應妄意的情感。

每每念及此,慕容殊都如遭雷劈,連着尾椎骨都酥麻一片。

大逆不道,癡心妄想。

這兩個詞在心底反複出現過許多遍。

這夜,慕容殊的心靜不下去,他合衣走到屋外。

月色如水灑滿前庭,沙沙風聲中慕容殊一眼就看到那個人。

仍舊是一襲白衣,倚在那株粗壯的大樹下,正對着慕容殊的房間,面容隐在陰翳裡,看不分明。

仿佛感知到有人出來,妄意微微側臉,在黯淡的光輝下,那片肌膚如玉般柔和溫潤。

慕容殊停住腳步,萬籁俱寂中,他眼裡隻看得到這一抹白。

“師尊。”

聲音極輕,像是生怕驚擾到誰。

“還沒睡。”

擋住月輝的晚雲飄開,那雙煙藍的眼眸在夜色中更顯得如夢似幻,拉住不知危險的過客墜入迷境。

慕容殊還沒反應過來,就站在了那顆樹下。

幾天來第一次在這麼靜谧的夜晚和妄意相處,慕容殊下意識地合攏衣裳。

妄意的目光掃過他拽住衣襟的手,道:“你很冷?”

“啊?”

慕容殊反應了一秒,立馬松開衣服,“沒有,不冷。”

一個修士怕自然溫度的冷,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他總覺得妄意語氣涼涼的,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于是看向妄意,問道:“師尊,你不開心?”

妄意的眼神似乎閃爍了一下,語調裡摻雜輕淡的笑意,“沒有,除了你,誰能惹我不快。”

“那就是我咯。”慕容殊細眉微揚,“我最近可是老老實實什麼禍都沒闖,你沒理由生我氣。”

說着,他欺身靠近,大有“我倒要看看你在胡亂生些什麼氣”的意味。

溫熱的手掌落在慕容殊的鬓邊,似有一聲歎息随風散去。

妄意凝視着他,“你知道我這些天在想什麼嗎?”

鬓邊的手滑下,又輕又快地掠過唇峰,以至于慕容殊無法辨别方才是否有一瞬的按壓。

妄意:“你不會想知道的。”

當分身回到本體,被分裂出去的神識也自然而然地回來。幾個月以來,分身的所聞所感皆被妄意接收,絲毫不漏。

包括那些深重濃郁的妄念,更包括那日的肌膚相親,慕容殊每一個微小的反應都纖毫畢現。

更甚者,慕容殊扇的那巴掌就和親自扇到他臉上一樣,力度,指腹的觸感,就連帶來的風都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他心思不純,妄意認了。

如果是旁人,他自有千百種法子讓其心甘情願地臣服,但慕容殊不是旁人。

慕容殊是他幾百年來唯一的徒弟,從十四到二十一,從少年到青年,都由他一手教導照顧。

他将慕容殊從惶惶不可終日的夢魇中拉出,又怎麼舍得帶他墜入另一個深淵?

人有七情六欲,妄意自認他也是肉|體凡胎,還遠不到六根清淨的地步,坦然地接受那些盤旋在腦海中的不可見人的欲念。

慕容殊同他交代過了在藏書閣中尋到的功法。

妄意沒那麼大方,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喝止慕容殊,讓他不再修煉那門功法。

毫無疑問,慕容殊肯定會同意照做,甚至不會對他産生任何懷疑,并且信任地認為一定是功法有什麼問題。

但妄意舍不得,他雲淡風輕,誇贊慕容殊的勤勉上進,而有多想把那些由欲念值轉換而來的靈力全部剔除,隻有妄意自己知道。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想知道。”

清脆的聲音砸破厚重霧霭。

妄意心頭一松,輕笑道:“以後再說。”

慕容殊眼巴巴地看着:“現在不能說嗎?”

妄意有時候覺得慕容殊像凡間戲本裡的狐狸,在月華下化為人形,對人類世界充滿好奇。

他扣住慕容殊的肩膀,推着他轉了個身,往屋裡走去,下巴擦過慕容殊的發頂。

“不能。”

“現在回你房間休息。”

“可是我想知道。”

“撒嬌沒用。”

“誰撒嬌了,别亂說。”

這三天他們相處很自然,但慕容殊打包票,今夜是他們最真實的自然。

妄意站在後側方,慕容殊稍一偏頭就能看見他因為說話而顫動的喉結。

兩人一路粘着走到裡側的房間,慕容殊邁步跨進,卻發現身邊空了,他擡眼看去,妄意站在門邊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目光相碰,輕松的氛圍蕩然無存。

如果是以前,慕容殊會直接問“你不進來嗎”,還委委屈屈的,覺得師尊在疏遠自己。

但現在,慕容殊懷了本不該有的心思,哪怕他還沒意識到,也無法再自如地以那般情态說出那樣的話。

最終,妄意也沒踏進房門半步。

*

明劍峰久違地來了訪客。

自客棧一事後禹景曜一方面是仍需修養,一方面有意躲着慕容殊,故而回來以後他們一直沒見上面。

隻是碰到了胸口,況且事出有因,慕容殊其實不覺得這有什麼,更不認為禹景曜有冒犯他。

但禹景曜不這樣想,他以養傷為由閉關不出,同時也不見來客。

葉振終于辦好差事回了萬法宗。

甫一回來就聽聞沈卿卿和禹景曜的事情,當即大驚,不待休整片刻就趕來明劍峰。

“怎麼回事!”

“沈卿卿怎麼會跟魔修扯上關系?”

“她又為什麼對禹景曜下手?!”

素來繃着張臉,力求和鑄劍的材料一樣冷硬的葉振一連抛出三個問題。

“葉師兄,你終于回來了。”

“你那邊怎麼樣,這次有遇到什麼麻煩嗎?”

慕容殊壓着葉振坐到庭中的石凳上。

壺嘴裡汩汩流出茶水。

慕容殊将茶盞推給葉振,眼神明亮,“别激動。”

葉振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表現有違往日形象,臉色不自然地僵了一瞬。

他飲下杯中的茶,是那日的春煙茶。

明明那天還是四個人一起談天說笑,就算各有各的小心思,也是輕松愉悅的。

而如今,茶和石凳依舊,沈卿卿卻不在了。

自始至終,葉振就不怎麼喜歡沈卿卿,她給他感覺不好。

但因為慕容殊,葉振也真的把沈卿卿當作萬法宗的弟子和半個朋友看待。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饒是他也難以維持心中的平靜。

作為當事人,慕容殊倒是心緒平和。

他單手撐着頭,就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與他無關的小事:“沈卿卿是魔尊派來的人,魔尊的目的在我。”

慕容殊三言兩語将事說清,徒留葉振的眉頭越皺越深。

慕容殊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别皺眉了,你的眉心跟‘川’字一樣。”

“年輕英俊的臉,苦大仇深的氣質。”

說着,他還煞有介事地搖搖頭,“不搭,萬分不搭。”

葉振掃他一眼:“别打岔。”

慕容殊知道葉振心中定然有許多疑問,搶在發問之前劈裡啪啦把能說的都說了。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喝了一大口茶,末了道:“你想問這些,對吧。”

“對。”葉振點頭,“但是仍有一點存疑,魔尊要用你複活一個人,他為什麼不親自動手?”

慕容殊續茶,眼睛盯着壺嘴裡流出的水,漫不經心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輕磕一聲,茶壺歸位。

慕容殊:“可能等我被他抓了就知道原因了。”

葉振看着慕容殊,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心情,被魔尊盯上還能這般放松惬意,不當回事。

魔尊于百年前橫空出世,無人知道他師從何人,無人知道他的本名。

衆人對他的修為多有猜測,但都認為必定在渡劫之上。

這世間的渡劫期一隻手數得過來。

劍尊妄意是公認的戰力第一,但沒有人知道魔尊的具體實力,因為沒人見過他動手。

自他成為魔尊後便一直閉門不出,久而久之魔尊早已隕落的消息竟然在外界廣為流傳。

葉振下了定論:“你今後别離開劍尊半步。”

慕容殊笑:“我一直是這樣的啊。”

葉振皺眉,認真道:“你要往心裡去,要是魔尊突然親自動手了,除去劍尊,我們都護不住你。”

“放心。”慕容殊仍舊笑着,隻是眼底多了幾分真意,“我很惜命的。”

“修仙界廣袤無垠,無邊無際,還有許多地方我都沒去過,更有許多事情我還沒有體驗,更何況——”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我舍不得你們。”

“我會努力活着的。”

這雙眼裡盛着溫潤的水,平穩包容,溫柔又有力量。

葉振一時語塞,忽然意識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會哭着跟他說害怕的少年了。

不知何時,他已經悄悄成長為一個能夠抵擋風雨的修士。

許多擔憂勸谏的話被葉振咽下肚子,他隻是說:“我永遠是你的師兄。”

“那當然。”慕容殊嫣然一笑,“我也永遠是你的師弟呀。”

壓在葉振頭上的烏雲驅散大半,“你知道就好。”

這次任務并不輕松,否則葉振也不會去那麼久。

放松下來後,疲憊漸漸爬上身體,葉振放下杯盞,對慕容殊說:“還是要多加小心。”

他咽下了那麼多叮囑,但還是有别個話沒有吞下去,“最好别出明劍峰,出去記得喊你師尊跟着。”

話音剛落,一抹白影由遠及近走來,無聲無息。

葉振看到了,但背對着的慕容殊看不見。

“聊什麼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吓慕容殊一跳,氣流擦着後頸而過,弄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慕容殊一偏頭發現是妄意,埋怨道:“師尊,你好無聊啊。”

妄意嘴角挂笑,自然而然地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聽到我的名字了。”

慕容殊覺得有點怪異。

以前妄意從來沒有參與過他和師兄們的聊天,這還是第一次在這種時候坐了下來。

慕容殊眨了下眼,按住心中的異動,為妄意倒了杯茶:“師尊喝茶。”

妄意接過杯盞時,手指無意間碰到了慕容殊的。

短短一瞬的觸覺卻讓慕容殊難以忽視,擺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

突然,手被人捉住,從掌根開始一點點将手指捋直。

慕容殊蓦然僵住,眼瞳艱難地轉動,不可置信地看向妄意。

他得到的是一個淺淡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端倪。

慕容殊又看向葉振。

許是轉頭的速度過快,葉振莫名道:“怎麼了?”

慕容殊勉強笑了一下:“沒事。”

他試着将手抽出。

沒用。

他用了很大的力,連帶着肩膀都動了。

還是沒用。

慕容殊觀察着桌上人的表情,兩個人都神色正常,上半身安安穩穩,瞧不出半點使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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