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快鬥想說出來，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嗓子眼好似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似乎是出于心理原因導緻的生理本能。他想縮成一團，父親屍體的幻覺則是開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被八雲揭開心理傷疤、操縱時的絕望也在折磨着他。這些咽下去的、纏成雜亂線團的痛苦全都被歸為一個問題：他的存在價值。遊馬看出了他的不對勁，連忙拍了拍快鬥的脊背，迅速地打斷了快鬥的幻覺。“我不問了。”他聽見遊馬說。“我就在這裡，我哪也不去……你忘了嗎，我之前說過的，我們都會幫你，我會幫你，你想啊陽鬥也回來了，并不是孤身一人對吧？你在這裡願意住幾天就住幾天，我會和奶奶還有姐姐說這件事。”

天城快鬥在九十九家住了下來。

期間陽鬥也旁敲側擊問過快鬥的情況，但遊馬為了不讓小家夥擔心，隻把情況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說會把一個完好的哥哥還給他。

然而遊馬平時還要上學，那孩子和快鬥說，他晚上就會回來，所以可以在家裡等着他。

于是遊馬的朋友們發現他一放學就飛快地往家跑，就好像家裡有人在催他。

****

黃金周将至，No俱樂部的朋友們在遊馬家開了個小聚會，德之助買了幾打酒精飲料，打算和大家一起喝。其他人各自帶來了美食。快鬥窩在閣樓裡，沒出去，像是故意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在這，而遊馬也忘了說。快鬥和珂珑一起讀那本缺了頁的《安徒生童話全集》。“你不下去和他們在一起嗎？”珂珑問他。“還是不了，那是遊馬的聚會。”“小美人魚向上帝的太陽舉起了她光亮的手臂——你總是這樣，把自己排除在他人之外。”坐在快鬥身旁的珂珑搖了搖頭。

閣樓下邊，少年少女的歡聲笑語并沒有打擾到快鬥。

鐵男抱怨：“德之助你這買的什麼呀，好難喝。”

德之助怼他：“覺得難喝你就别喝哩。”

然後他自己喝了一口。

确實難喝。

那場聚會大家都沒喝多少，還有不少沒開封的飲料。

“快鬥？他們走了。”

他從閣樓入口滑下來，身上還穿着睡衣（軌道7打包送來的）。

“假期你打算做什麼？”快鬥問他。

“沒想好，或許是為之後的職業決鬥比賽做些準備吧。”

“那和我一起出去旅遊吧。”

遊馬驚詫地看向快鬥。

“……好。”

“去海邊嗎？”

“嗯。我已經訂好住處了。”

這段日子似乎因為有遊馬的陪伴，快鬥被黑色夢魇驚醒的次數少了不少，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正常休息，精神狀态也稍微好了一些。

天城快鬥一旦下定決心就會立馬行動起來。他們第二天就收拾好東西坐上了通往海邊的巴士，到達目的地後在預訂好的酒店住了下來。

因為是黃金周，白天的海邊沙灘上有很多人，不過快鬥像是不在意這件事，如同一個孤立在人群之外的幽靈，而這個幽靈隻與遊馬有關系，他鮮少和外人說話，就好像聽不見似的。

遊馬說：“可是你不太喜歡白天的海邊。”

快鬥回答：“都一樣的吧。”

在某個晚上，深夜時分，也許是十二點半時的事情。遊馬把快鬥喊醒——實際上快鬥沒睡着。他說我們一起去看夜晚的海吧。兩個人靜悄悄地走出房間，走出酒店大門，來到風平浪靜的海邊。海水波光粼粼，泛着淡藍色的光，那光芒仿若倒映着更高遠天空上的群星。遊馬提起了那時的事情，那時八雲說快鬥在維持着自己的存在意義。遊馬那雙瑪瑙紅色的眼睛直入人心，好似看到了快鬥靈魂上的崩壞。紅眼睛的少年背對着深邃的海洋，他問快鬥，你現在找到所謂存在意義的答案了嗎？應該是這麼說的吧，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快鬥沒回答。

那孩子以一種溫和而寬容的姿态對他說：你要存在着，我會愛你，你也要愛我。

有那麼一刹那，快鬥似乎在遊馬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一叢充斥着神性般慈愛的金色。遊馬擁抱他，就像是創造萬物者愛着造物那樣，他說我會修補好你的靈魂，撫平你的痛苦，那是一種太過強大的精神實體。轉瞬之間，這種錯覺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愛确實是貨真價實的。快鬥安心地在遊馬的懷抱中閉上眼睛。如同所有痛苦都得到了平息。

……

遊馬也說不好自己現在和快鬥是什麼關系。

黃金周結束後，重歸校園生活，同學們都在交流自己假期去哪裡玩了，小鳥問他假期渡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啊，去了海邊。”

“和婆婆還有明理姐一起去的嗎？”

“嗯……也不是。”

“？”

由于是假期後上學第一天，事情有些多，所以遊馬和朋友們走出學校教學樓的時間比平時要晚。有來電訊息，給遊馬吓了一跳，他手忙腳亂地接通，又不小心按到了外放功能。

“喂——遊馬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是快鬥的聲音。

“沒有你的體溫我要睡不着了。”

然後是一陣古怪的笑聲，緊接着快鬥又說了很多語氣暧昧的話，遊馬能感覺到朋友們探究的目光正集中在他身上。他想起來家裡還存着德之助上次帶來的酒精飲料，這家夥莫不是喝醉了吧。很快電話那頭的聲音換了一個人：“抱歉，遊馬，哥哥他喝得腦子有點不清醒，先挂了吧。”這回是陽鬥接了電話，挂斷前隐約還能聽見珂珑抱怨的聲音：“……怎麼會有人喝這種酒精飲料還能喝醉……好重！”

遊馬朝身邊的朋友們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道了聲别，随後飛快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