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忙碌了一天的鐘承終于回來了。
剛一進門,便見宋雁書在院裡等他。
鐘承一口飲下宋雁書遞過來的茶,長出一口氣道:“都辦妥了。”
宋雁書點點頭,問道:“下午在街上可有發現什麼異常?”
鐘承搖搖頭,“并沒發現有鬧事的百姓,也沒有發現東南軍的蹤迹,隻是……”
鐘承頓了頓,“我又遇見了王勇。”
宋雁書皺眉,“他又在欺壓百姓?”
鐘承點頭,眉宇間似乎有些疑惑,“隻是看起來并不像是純粹的欺壓。”
“怎麼說?”
鐘承道:“我跟了他一會,發現他找的都是剛從南邊來的百姓,似乎極有針對性,也不為錢财,仿佛是為了打探什麼消息。”
宋雁書頓了頓,覺得腦中有什麼要呼之欲出,卻又摸不着蹤迹。
她沉默着回了房。
第二日,宋雁書牽挂此事,又與星榆出門逛了逛。
見各地赈濟堂都穩定下來,街上的流民至少能夠飽腹,略略放下心來。
“小姐,糖酥買來了。”
宋雁書點點頭,放下茶杯,起身準備回家。
“大人!小的已餓了好幾日了,求大人發發善心……啊……”
一陣吵嚷從前方的赈濟堂門口傳來。
宋雁書擰眉看去。
隻見一個強壯男子被兩個人從赈濟堂中拖出來踢打。
每個赈濟堂都會有兩人一直站在鋪前,審視着每一個前來領糧的人,一遇到精壯男子,他們便會将他們從隊伍中拖出來毆打一番帶走。
宋雁書雖不太認同毆打的行為,但也明白糧食有限,須先供給老弱。
“走吧。”
自各地街道的赈濟粥鋪都日夜開張,又有了米店粥鋪發放食物的先河,那些官員商人似乎也嗅到其中的變化,紛紛打聽,追随中書令的腳步在城中各處另支了不少施粥攤子,城中流民的生活頓時改善了不少。
工部也開始緊鑼密鼓地搭建臨時住所,以供流離失所的流民栖身。
宋雁書走出一條街,腳步突然一頓。
星榆忙停下,疑惑道:“小姐?”
宋雁書腦中不斷閃過這兩日看到的那些被赈濟堂帶走的男子,他們雖面貌各異,但形體卻都是強壯一類的。
腦中從昨夜就一直呼之欲出的答案,迅速在這幾日的線索中交織成型。
她的眼睛越來越亮。
東南軍兵敗,出現在京陵城的使用過的東南軍箭矢,那日王勇口口聲聲的東南軍殘将。
都說明有東南軍的将士逃到了京陵城。
而王勇這些日子一直在街上尋找南邊來的流民,或許是在打探東南軍的消息,每一個赈濟堂捉拿精壯男子的舉措,也有可能是為了捉拿東南軍的将士。
将這與張大人發現的東南軍軍需中箭矢數量的增多聯系起來,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宋雁書的呼吸越來越重,她的視線在街上來回搜索,東南軍兵敗,可能與箭矢有關,而箭矢之事,與中書令有關!
積壓已久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宋雁書卻并沒有松一口氣。
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中書令正在借着赈濟堂的手捉拿或許知道東南軍兵敗秘密的人,畢竟是人就要吃飯,在王勇對南邊來的人的緊密搜羅中,他們定不敢輕易暴露自己的來曆,也便無法尋到事做賺取吃食。
她連忙轉身,想要回到赈濟堂,又突然意識到,京陵城中的赈濟堂少說有一兩百家,隻憑她一人,并不能避免東南軍被中書令的人捉去。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一臉茫然無措的星榆。
“星榆,你先回家去,讓鐘承大哥他們帶着五十兩銀子和我屋裡的那根木棍來此處找我,然後去找賈虎哥哥,讓他将吳三夫人送到家中,帶着吳三也來此處。”
見星榆仍是一臉愣愣地望着她,宋雁書又重複了一遍。
“明白了嗎?”
星榆點頭,“是,星榆知道了。”
宋雁書回轉來,坐在赈濟堂大門對面的茶棚裡,又點了一壺茶。
她們離家并不算遠,按星榆的腳程,最多半個時辰鐘承等人便可到了。
有了方向,宋雁書頓時注意到,那些人并不是會驅趕所有男子,他們的視線一直在男子的行走步伐上遊移。
這無異驗證了她的猜測。
宋雁書焦急地等待着,好在這段時間并沒有男子被抓。
隻是此處沒有,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沒有。
宋雁書擡頭看了眼已高懸的太陽,心中似被煎烤着一般。
半個時辰已到,按理來說鐘承他們早該到了。
宋雁書又等了片刻,見街頭仍沒有他們的蹤迹,心中越發不安。
她本是想讓鐘承帶着銀子來,她們在九街開一個赈濟粥鋪,将箭杆作為旗杆,好吸引東南軍的人前來。
可鐘承遲遲不到,她不得不想其他辦法。
宋雁書盯着赈濟堂前虎視眈眈的兩人,心中快速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