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書伸手摸了一下星榆的額頭,見溫度并不像看着那樣駭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星榆感到有人接近,隻以為是文繡,此刻感到一隻有些涼涼的手在自己額頭觸碰,下意識蹭了蹭,閉着眼睛嘟囔道:“文繡姐姐,我沒事,不用管我。”
嘴唇幹裂,聲音幹啞,似乎已很久沒喝過水了。
文繡忙道:“星榆,小姐來看你了。”
星榆身子頓時輕顫了一下,猛地睜開眼睛,見果然是宋雁書在她身前,頓時駭得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微微顫抖着,目光中滿是驚懼。
她翻身要起來,宋雁書壓住被子道:“别動,小心又進了寒風。”
她轉頭對文繡道:“你去倒杯熱水來。”
文繡見屋内茶水已有些涼了,便轉身去小廚房倒熱水去了。
宋雁書看着星榆不停顫抖的身子,不忍心地伸手想要安慰她,卻沒想到星榆頓時吓得從床上翻下來,跪在地上叩頭道:“奴婢知錯了,奴婢該死……”
宋雁書見她一身單衣,連忙用被子裹住她,強勢地擒住她的雙肩,見她仍顫個不停,牙關咔咔作響,眼睛一直亂轉,就是不敢看她,于是低聲道:“我還是那句話,我并沒怪你。”
星榆似乎怔住了,好一會才擡頭看向宋雁書,聲音微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小姐不怪星榆?”
宋雁書點點頭,将星榆從地上半抱半摟地送到床上,“你還病着呢,有什麼話病好了再說。”
星榆眼中頓時滴落大顆大顆眼淚,她哭道:“奴婢真的知道錯了,那日小姐讓奴婢傳信,奴婢繞路去了方府,他們說小姐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就去禀報他們,我若不去,老爺會打死我的……小姐突然讓星榆叫鐘大哥他們去,星榆覺得這就是異常舉動,所以……”
星榆心中急亂,又在病中,思緒也不清晰,說起話來颠三倒四的,宋雁書卻聽明白了。
她安撫星榆道:“不怪你,你别多想了,先養病要緊。”
說完,她向站在門口不敢進來的文繡招手,文繡趕緊捧着熱茶進來。
宋雁書接過,喂星榆喝了兩口,見她情緒稍緩,問道:“方家可是你上個主家?”
星榆聞言瑟縮了一下,似乎極其害怕,她點點頭道:“是。”
宋雁書摸了摸她的頭,哄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安心修養,他們不會傷害你了。”
見星榆混混沌沌似乎想昏睡,卻因她在這裡,仍舊強撐着張大眼睛的樣子,宋雁書在心中歎了口氣,又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便起身出去了。
宋雁書在院子裡站了一會,見鐘承提着兔子過來,似乎要去處理,便上前接過一隻道:“一起吧。”
鐘承本想揶揄你不是赢了嗎,見宋雁書面色不虞,又咽了回去。
宋雁書取出匕首,到水池邊,割喉,放血,剝皮,去骨,一氣呵成。
看得準備出門去學堂的良材都停下腳步,他雙眼發光地湊到宋雁書身邊,“表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宋雁書有些納悶,殺兔子有什麼好學的?
或許是宋雁書眼中的疑惑太過明顯,陳良材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一直很敬佩保家衛國的大将軍”,他眼中的光越發明亮,“比起念書作文,我更想做大将軍保護大家。”他看向宋雁書,神情中隐隐藏着期待,“我可不可以加入宋将軍麾下?”
宋雁書将手中血污洗去,輕敲了一下他的腦門,笑斥道:“做大将軍也要念書。”
待陳良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宋雁書望着水中因她攪弄而絲絲縷縷蕩開的殷紅,微微出神。
張秋蕊也曾提過這話,她隻當是因為她父親是兵部尚書,自小耳濡目染,因而對戰場有不切實際的向往。
舅舅舉人出身,舅母也是大家閨秀,因而良材一看便是那種詩書禮樂人家出來的有節君子,日後便是從仕,也應當是文臣,怎會想從軍呢?
宋雁書的思緒不由得轉到中書令對自己的态度上。
中書令在京陵城權勢極大,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文臣之首,可他若想改朝換代,也需武将支持。
宋雁書垂下眼睛,将血水徹底攪渾,微紅的池水中,映出了她的臉,仿佛染盡了鮮血,連面目都有些模糊了。
“大人,這是跟着宋小姐的探子的回禀。”
本來是一日一禀,但因總是跟丢,并沒發現什麼重要的事。而且自宋雁書來此拜訪過中書令後,中書令似乎對宋雁書失去了興趣,好幾日不曾問了。
康興呈上幾份略厚的文書。
康哲之掃了一眼,放下手中的筆,拿起來掂了掂,扔到桌上,捏了捏眉頭,“撿緊要的說罷。”
“是,”康興躬身上前,雙手捧着看了一陣,道:“宋小姐與兵部尚書之女見過兩次,談論吃喝胭脂之物;宋小姐去過永壽寺兩次,每次入内約一個時辰;宋小姐昨夜出城未歸,今晨夜獵而歸……”
“夜獵?”
康興忙停下,“是,”他細細道,“戌時初宋小姐與其侍從鐘承步行出城,今晨卯正騎馬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