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華:“……”
視線疑惑地上移,李葵一這才注意到周方華雙眼微腫,眼下布着淚痕,臉側黏着幾縷頭發,顯得楚楚可憐。她倒吸一口冷氣,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你……”
考慮到在上晚自習,李葵一将原本想問的話盡數吞進肚子裡,快速地在便利貼上寫了幾個字,推過去:“别哭了。”
後面跟着一個笑臉。
說實話,如果沒有那個笑臉,周方華都看不出來她是在安慰她。
李葵一确實不怎麼會安慰人,這可比解數學題難多了。短短幾秒内,她幾乎榨幹了腦汁,才突然想到方知曉每次難過時都會選擇去大吃一頓,于是她又在便利貼上問:“放學後去不去食堂吃夜宵?”
此時的周方華迫切地需要一點溫暖和一個傾訴對象,水洗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點了點頭。
李葵一暗自舒一口氣,慶幸同桌和方知曉一樣,好哄。
放學鈴打響後,李葵一收拾好書包,先給方知曉發了條消息:“我跟我同桌要去食堂吃夜宵,你要不要一起?”
方知曉:你這麼快就有新歡了?
李葵一:不是,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
方知曉:你說這話……真的很像一個渣男。
方知曉:算了,你們去吃吧,我要回家追劇,你别做對不起我的事就好。
對不起她的事……李葵一正琢磨着,周方華也收拾好了書包,然後輕輕挽起她的胳膊,小聲且羞怯地說:“走吧。”
懂了。
李葵一“做賊心虛”,一路上身子都緊繃着,一直到了食堂打飯窗口,周方華松開她的胳膊去買飯,她才松了口氣。
軍訓期消耗大,十五六歲的孩子又正是長身體易餓的時候,所以食堂裡人不算少,都是穿着迷彩服來補給能量的高一新生。
李葵一和周方華去吃陽春面。一碗面隻有兩筷子,湯底清清淡淡,但又很鮮,上面飄着碧綠的蔥花,很适合用來做夜宵。李葵一還想加個煎蛋,就讓周方華先去找位子。
不想,周方華剛離開幾步,李葵一就聽見她一聲驚呼,然後就是餐盤和面碗當啷打翻在地的聲音。
這聲音引得無數人伸頭探腦地圍觀。李葵一也錯愕地回過頭,發現周方華正手忙腳亂地從書包裡掏紙巾,口中還不住地說“對不起,對不起”,而站在她對面的那個人,是賀遊原。
他的手還插在褲子口袋裡,迷彩外套搭在肩上,一言不發地站着,姿勢很是帥氣——如果忽略掉他那被面湯打濕的迷彩T恤、褲子和鞋子的話。特别是那兩筷子面,不偏不倚地掉在他鞋子上。
對周方華來說,這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吧。
李葵一将自己的餐盤就近一放,急忙走到周方華旁邊:“沒事吧?”周方華抽噎着搖搖頭,将面巾紙不斷地往對面的人手裡遞。
“你呢,有燙到嗎?”李葵一擡頭看向賀遊原。
賀遊原沒想到在這裡也會遇到臭臉菠蘿。他不由得懷疑,她和他是命裡相克吧?而且她雖然嘴上在問他有沒有被燙到,但她眼睛裡卻絲毫沒有對他的關切,好像她是一個法官,她隻是在調解事故。
此刻不爽的情緒達到頂峰,他扯扯唇角,嘲弄似的:“有,當然有。”
調解是吧?我偏不讓你調解。
結果李葵一指了指食堂入口處的洗手池:“那你最好快去沖洗一下。”
賀遊原:“……”
煩死了。
滿肚子的火氣不知道往何處去發,又硬生生地憋了回來,他緊緊盯着面前那張冷靜自持的臉,像是賭氣一般:“不去!”
李葵一沒想到他會拒絕。她不理解,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無理取鬧之人呢?
這時,負責食堂灑掃的阿姨拿着清掃工具走了過來:“哎呦呦,怎麼這麼不小心哦!”
大家自覺地讓開地方。阿姨将碗的碎片和餐盤撿起,又将灑落的面條和面湯打掃幹淨。地闆又變得光潔如新,隻有賀遊原身上還存留着事故“證據”。
周方華顫巍巍地伸了伸手,小聲說:“那個,衣服我幫你洗吧……一夜就能幹,不耽誤你明天軍訓的。”
“你的意思是,我光着回去?”賀遊原立刻反問了一句,語氣極其欠扁。
周方華這才意識到自己話語中的不妥之處,臉頓時漲得通紅,擺擺手:“我,我不是……”
聲音幾欲要哭出來。
賀遊原最受不了看别人哭,不耐煩地深吸一口氣,打算自認倒黴,一直在這裡站着,别人還以為他欺負兩個女孩子呢。就在他想要說一句“算了”時,臭臉菠蘿忽然說:“那我們賠你一隻燙傷膏,外加三十七塊五毛錢,你看行嗎?”
三十七塊五毛錢?賀遊原愣住。
不是,這個賠償金的數目未免太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