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懷玉低下頭,将突然跳出來的輕佻想象壓抑。
……哈,之前還神氣活現的,不把人氣死不罷休,被人坑進警察局倒是一下子老實了。
一進門,隗祯一眼看到角落裡的女孩,灰頭土臉,要說一點沒動手他絕對不信。眼下濮懷玉好像被剔了骨頭,隗祯原以為自己會被這種落差取悅,卻因為無名怒意更加不愉。
她這樣,他還有點看不太習慣呢。
結果,女孩剛跟他對上視線,立馬若無其事錯開,低頭研究起銀手拷的運作原理。
不僅沒有多老實,還很沒良心。
低個頭怎麼了?隗祯忍不住牙癢癢。他收到梁淑荷的消息後可是直接推掉了整整一天的行程,帶着律師馬不停蹄跑到這裡,連點好臉色都不配?
他陰沉地想,什麼口口聲聲的和好,果然是騙人的,三歲小孩才會信。
勉強調整好心情,隗祯冷淡開口:“小周先生,警察局裡不要随便說這種晦氣話。”
他不緊不慢,連敷衍的眼神和招呼都不給周星,留給周星的隻有讓人發抖的距離感,“你實在想說話,可以和這位孫律師溝通一下事情的經過。”
在他背後,一個氣質儒雅、散發出精英氣質的中年男人現身,推一下眼鏡架。
“周先生,幸會。我姓孫,這是我的名片。我将擔任濮小姐的律師。”
濮懷玉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好奇“自己的”律師,忍不住悄悄伸長脖子。
名片的内容沒看清楚,周星的臉色要比小卡片上的字精彩很多。濮懷玉的注意力漸漸跑偏,看得津津有味。
隗祯對負責人員莞爾,氣定神閑:“警察同志,辛苦你們了。”
撈一個本就沒犯錯的小女孩出來,簡單到不像他應該承擔的任務。“……我相信,結果一定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
隗祯勝券在握。
事件解決起來比濮懷玉想象中快得多。她原先做好了過夜的打算,唯一傷腦筋的是事後怎麼跟濮曼吟解釋——今天不湊巧的是她回家的日子。
結果隻是多坐了一會兒,濮懷玉就被警察姐姐松開手铐。
周星面部扭曲,就差在她眼前下跪:“濮小姐,對不起。我不應該……不應該偷襲你。”
“所以,你可以收回對另一位濮小姐的侮辱嗎?”濮懷玉活動着重獲自由的手腕,順帶拂一下總是撓到眼睛的碎發,“我的姐姐不需要很多男人照顧,哪種層面的照顧都不需要。”
看着他嗫嚅的嘴唇,濮懷玉笑了:“算了,估計那些話對你來說不屬于過分的範疇。”
“随便你怎麼叫我,從此以後就用‘賤女人’指代我也沒有關系。”她站起身,表情再度變的沒有溫度,“——但你不該那樣污蔑我的姐姐,周少爺。”
譴責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有如萬箭穿心。
濮懷玉無趣地離開身後捂熱很久的椅子。
她的确不在乎周星怎麼稱呼自己,就連他的承諾和道歉都不在乎,因為不具備任何約束力。
“……對不起……”
她裝作沒聽見。
比起這個,濮懷玉臨走前再三求證,确定自己是還能考公的良民,清清白白,今天純屬無妄之災,終于放下心。
系統拿她沒辦法。“我以後可是要給姐姐養老送終的。”濮懷玉嚴肅聲明。
那時她大概率已經回到現實世界。系統不吭聲,沒有戳破。
出了門,陽光燦爛到引得濮懷玉遮了一下眼睛。
“已經過了飯點。”隗祯目不斜視,“你最好打個電話,媽媽等了你很久,很擔心你。”
濮懷玉在微信列表翻找,頭也不擡:“我不想放阿姨鴿子的。”
女孩歎了口氣,從回答變為自言自語,“她肯定等了很久。”
“你自己跟她道歉。”男人不鹹不淡瞥去一眼,很快收回去,“我不會幫你。”
反正你都已經幫了。濮懷玉撥通了視頻電話,稍微理兩下雞窩般的頭發。
結果,音效還沒響完一圈,梁淑荷的臉突然出現在屏幕上,神情焦急:“小玉,從裡面出來了?有沒有傷到哪裡?”
濮懷玉先點頭,後搖頭:“阿姨,我不會有事。他打不到我。”
“還說沒事,我這邊看你臉黑了一個度。”梁淑荷心疼到隔着屏幕摸她臉,濮懷玉也下意識湊上前,希望她能開心點。
“是土。我臉上這些是土。”
“阿姨,我還沒有黑到變了人種的地步。”
在濮懷玉一本正經的搞笑下,梁淑荷依舊沒笑出來。
“周家的孩子實在是不上路子。”貴婦人滿臉的不悅,細看跟男人在警察局的表情有七八成像,“以為我們小玉是好欺負的,知道要挑軟柿子捏。”
考慮到濮曼吟的安全,濮懷玉準備加把柴火:“他是壞人,想讓我牢底坐穿,沒成功。”
而在手機左上角,一張秾麗的面孔入鏡,就好像跟捧着手機的少女關系很好,至少是能夠合照的朋友。
隗祯對鏡頭微笑:“媽,我會妥善處理。你也看到她了,人好好的,今天就到這裡吧。”
“小玉還沒吃飯吧?”梁淑荷早已看慣這張臉,對他的容貌無動于衷,“你帶她吃飯去,壓壓驚。小玉,你今天也别過來了,休息為主。”
就算隗祯不提出異議,濮懷玉也會盡可能婉拒:“梁阿姨,不用麻煩。隗先生接下來還有工作——”
“我都推了。”
濮懷玉扭過頭。
隗祯扶額,歎息的同時感覺到一塊石頭平穩着陸,懶得掙紮了:“對,至少今天我一整天都有時間。”
梁淑荷滿臉的孺子可教,隗祯到一旁打電話,端着手機的濮懷玉似乎沒有繼續推阻的理由。
她想了想:“本來會是很充實的一天。”
既然閑下來,還有人請吃飯,就别挑三揀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