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晚,她們久違地共用一床厚重的棉被,在床頭燈溫和的光線中聊天。
“小玉,你今天看起來精神很多。”濮曼吟摸摸妹妹挺直的鼻梁,就好像那裡會因為說謊變長似的,“今晚之前,我天天看着你,以為那就是你最有活力的樣子。”
她被歉意所籠罩。
濮懷玉很想說,她隻是在一個安靜的環境裡像昏倒一樣睡滿兩個小時,别沒有别的好事發生。
今天最大的好事,就是濮曼吟找到了新工作。而從她第一天就跟同事聚餐來看,至少表面上關系不錯。
但濮懷玉沒有說出口,畢竟她下班後跟張姐吃腸粉去了,而不是在隗祯良心發現訂下的包廂内一個人吃飯睡覺,睡醒後抱着制服外套蹑手蹑腳出門,像做了虧心事一般躲着僅剩的唯一熟人——對客人點頭哈腰、對服務員發号施令的黃經理。
“因為我午覺睡得很好。”濮懷玉撒謊道。下一秒,濮曼吟又摸了摸她的鼻子,讓她一下子睜大眼睛。
濮曼吟笑着:“雖然沒有變長,但你為了讓我放心,有所隐瞞吧?”
濮懷玉誠實地心如擂鼓。
面前落下一聲歎息。她被給予一個長長的擁抱,濮曼吟的聲音因此到了她的肩膀上。
“你幾點鐘下班?”濮懷玉詢問出口,“我想明天,或者後天,去接你下班。”
她要看看濮曼吟上班的地方,如果能跟新同事打個照面最好,不然放心不下。
肩上的聲音悶悶的,卻近在咫尺。“你應該先想一想上課的事。”
“馬上期末考,老師該講的都講完了。等你看到期末成績單的時候,你就知道,我一點都沒有落下。”
用系統的話說,她簡直是個超人。
濮懷玉不覺得。比如濮曼吟有了工作,她的精力一下子沒有那麼充沛,滿心眼裡都是躲懶了。
濮曼吟拗不過她。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好,因為無論還是拒絕,眼睛都會酸酸的。
“好。等到下周五,你來接我吧。”
她終究還是選擇答應下來。
下一個周五之前,濮懷玉一如既往做好分内事,經理一檢查就是模範員工,一不檢查就見縫插針摸魚。
“也沒有卷的必要。”張姐歎氣,“卷容貌、卷身材,然後指望被哪個權貴看上嗎?”
濮懷玉不免想起沈莉。兩個人都在合郡上班的時候,她沒一天不發朋友圈,還會在日常休息時間和雙休日私信濮懷玉。
雖然濮懷玉一概用“我要睡覺”和“我要補作業”拒絕了,但她也會認真看沈莉給出的“約會地點”——她才不要跟沈莉合拼什麼高檔酒店,或者假裝新提了豪車,跟微商一樣。濮懷玉覺得這樣特别傻。
現在,沈莉的朋友圈寂靜無聲。
濮懷玉有過一瞬間的不習慣,但她不是愛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沈莉安靜地離開,對她來說利遠遠大于弊。
張姐試探開口:“所以,那天那位,不會是——”
她察覺到自己的冒昧,做了個給嘴巴拉鍊的手勢,“要是敏感的話,也可以不告訴我。”
看見她的動作,濮懷玉微微笑起來:“孔小姐不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同理可得,小葵花先生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如果張姐沒有因為懷孕辍學,她至少能上個大專,再為專升本焦頭爛額。到這個年紀,有可能已經讀上碩士,也有可能在性冷淡風的寫字樓裡當社畜。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
“他真好看。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麼能那麼大。”張姐想到那張俊臉,眼球殘留着差點被美貌閃瞎的淡淡灼燒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小葵花……隗先生的正臉。”
濮懷玉:“張姐也很好看。而且,内涵比外貌重要。”
可能因為濮懷玉是名校生,張姐若有所思片刻苦着臉:“你姐我實在不是讀書的料。”
“但你能應聘上合郡。”
“這跟早幾年的招聘要求沒有那麼高有關啦……”
張姐看着她在公交站台停下:“不用我騎電瓶車送你回家嗎?”
“我今天要去姐姐的新公司看她。”濮懷玉反複确定316路經過的站台,以她的身高得微微弓起背才能看到矮矮的字——很好,她沒有記錯。
張姐笑了:“真好。那我就先走喽。”
“姐姐再見。”
幾乎是在坐下來的那一瞬間,濮懷玉為兩手空空感到後悔。她想到跟張姐聚餐吃過的鹵味、冰粉、缽缽雞,還有至今不知道味道怎樣的腸粉,她覺得好吃的東西,濮曼吟都不會認為難吃。她們的口味很接近。
上周在合郡的晚飯也很好吃,但那種有距離感的美味隻會短暫地刺激濮懷玉的味蕾。能讓她記住的,隻有跟她的本質最接近的東西。
公交車在路邊停靠,濮懷玉看了看行人和車輛,即刻跳下。
再向前走五百米,大樓近在眼前。
“CS逐帆文化(Chasing Sail)”
濮懷玉一早就做過功課。CS是近幾年成立的新公司,雖不是國内Top1級别的模特公司,但已經跻身前列,比起單一的精英化路線更加海納百川,因為保持良心在業内口碑不錯。
想到這棟涉獵範圍跟樊雁舟的主業毫不相幹的大樓也有他入股,而且盈利情況很好,濮懷玉就不爽。
“他怎麼什麼蛋糕都能咬一口。”濮懷玉陰沉道,“不應該忙的像個直升飛機嗎。”
系統:“……男主确實沒有男二忙。男主比較有商業天賦。”
它該不該告訴濮懷玉,樊雁舟在跟濮曼吟鬧别扭的時候參加了很多娛樂活動,男男女女都來湊熱鬧,可謂是萬花叢中過?
感覺會變成刑事案件。此刻,系統慶幸作者在原著裡采取了留白的手法。
‘任務二十一:比起男主,你更擅長因為深情好心辦壞事(0/1)’
濮懷玉瞬間擺臉色:“什麼意思?你讓我破壞姐姐好不容易獲得的機會?”
“不是我啊,求明鑒。”系統趕忙求饒,就怕濮懷玉對它使用小玉拳,“而且,任務要求不是很含糊嗎,也許是别的方面好心辦壞事呢?”
濮懷玉沉着臉,獨自疾馳在前往寫字樓的路上。
幾乎是一進門,原本算“高人”的她可以平視别人,有的甚至需要微微仰起頭。
至于一張張或俊逸、或美麗、或獨特的臉蛋,濮懷玉的感觸不是很深。
因為,她已經見過太好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