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風格的酒店,無論進或出都是富麗堂皇的景象。
巨大的水晶吊燈好像燃起燭火,米黃色的大理石上是振翅欲飛的浮雕,俯瞰着來往的賓客。或老或小,或男或女,都是圈内有頭有臉的人物,矜貴地遠離大衆的認知。
經常出現在公衆視野的明星是用來暖場的特邀嘉賓,但都沒有平時傲視四周的模樣,面上賠笑,心裡打着攀上誰的算盤。
樊雁舟終于得空,來到好友身邊:“你說,我們算不算慧眼識珠?小玉她竟然是孔家走失的孩子。”
隗祯瞥一眼他的肩膀,不動聲色朝旁邊挪了半步。
“可惜了。”樊雁舟沒有意識到今非昔比,慨歎道,“如果是我和你,任意一個幫小玉成功認親,孔家得欠我們好大一個人情。”
隗祯有些煩躁:“她拒絕了。”
“是嗎?我都不知道。”樊雁舟流露出些許訝異,不過很快眼神了無波瀾,“唉,曼曼要是孔家的女兒,事情會好辦很多。”
隗祯飲了口紅酒:“你不夠堅定,就不要繼續禍害她。”
“不堅定?禍害?”樊雁舟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Ethan,這話可不像你能說出口的話。曼曼打我兩下就算了,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不能倒戈。”
然而,隻聽他笑了一聲,什麼都沒回答。
“隗先生,這是舍妹,仰慕先生已久……”
說是介紹,但借此機會談生意未嘗不可。眼前滿目含羞的女孩清秀可人,樊雁舟微一挑眉,正準備看好戲,卻聽隗祯平靜道:“劉總,你應該對場合有所考慮。今天不是适合令妹成好事的日子,你也找錯了人。”
劉小姐一聽:“隗先生,您已經有心上人了嗎?”
“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隗祯不置可否,不鹹不淡,“兩位請回吧。”
劉總沒想到在向來脾性好的隗祯這裡碰了一鼻子灰,但也隻能自認倒黴。
樊雁舟則用探究的目光看想好友沉靜的側臉。
他剛剛沒有否定。
萬衆矚目。穿着素樸的莊韫挽着一個年輕女孩緩緩走下樓梯。女孩看着很冷淡,并沒有回歸家庭的笑。即便穿着顔色鮮明的禮服,也讓人覺得棱角鮮明。
沒見過的,心裡想“看着不像好惹的主”。先前有過交集的,沒想到昔日的無心插柳竟能幫助自家有了跟孔家套近乎的機會。
“啪、啪。”
位高權重的男人在人群中鼓掌,掌聲沉着有力。衆人如夢初醒,像是約定好一般跟着鼓起掌來。
一道道光鮮亮麗的身影,一張張如出一轍替她感動的臉,密集到讓濮懷玉輕輕皺眉。
掌聲的發端攫取了她剛進入衆人視野就已疲軟的注意力。男人的周圍像是真空地帶,即便浸于浮華最濃處,也有讓人一眼看見的姿容氣質。
淋漓的響聲有如潮水。濮懷玉和他對上視線,很快挪開。
對于隗祯,她實在無話可說,甚至覺得把他的眼珠摳出來更解氣。
“……感謝各位來賓。今天我要正式介紹我的長女,自從她兩歲走失,兜兜轉轉過去了十六年……”
濮懷玉适時露出微笑。“幸虧我今天不需要發言。”她跟系統閑聊,“希望不會有壞人突然冒出來。”
為了不讓濮懷玉緊張,孔凝珂站到了她身旁。孔凝珂選擇了一條夢幻的粉色紗裙,方便此刻她把手藏在裙擺後面,偷偷去勾濮懷玉的手指逗她玩。
莊韫發言全憑本心,一點稿子都沒有,說得最近幾個老爺爺、老奶奶眼含淚光。
“在此,我還想隆重介紹我的義女。當我的小玉流落在外,是她靠着一腔善良和悲憫,把這個對她而言血緣上毫無關系的女孩撫養到現在,支撐着小玉考上大學,主動走到我和老孔這兩個無能的長輩面前……”
一邊說着,莊韫一邊走到台階下。
當那抹活潑的黃出現在最上層,濮懷玉情不自禁笑了。她确信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并不全是溢美之詞,有部分拜樊雁舟這位B市大佬所賜,但她完全不在意。
從此,曲意逢迎也好、真情實意也罷,他們都不敢再随意冒犯濮曼吟。
唯一可悲的是,濮曼吟的善良沒有直接将這群人駁倒在地,而是得借助孔家義女這個身份,某種程度上成為了他們的一員。但這恰恰是讓他們噤若寒蟬的唯一方式。
當濮曼吟緩緩從最後一級台階落下腳步,莊韫熱情地擁抱了她,孔曜霖富有分寸感地和她握手,孔凝珂在她臉頰上輕快地親了一下,無需擴音的“謝謝姐姐”代表了什麼不言而喻。
最後,她看着眼前的女孩——濮懷玉的眼睛沒有任何遊離與迷惘——然後輕輕挽住她的手臂。
掌聲再度熱烈地響起。
這一次,表情幅度很小、眼神卻能夠化成水的樊雁舟是發起人。
他不再心懷不滿。
介紹過後是舞會。
莊韫喜歡跳舞,連帶着孔凝珂也喜歡。孔曜霖并不熱衷,但每次都會設置這一環節。
對于跳舞,濮懷玉面露難色:“我是不是要成為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了。”
“誰敢!”莊韫開辟了新型虎媽賽道——指對别人很有壓迫感,“誰敢對你指指點點,他完蛋了。”
孔凝珂則讓她放輕松,很簡單。
濮懷玉剛想回答“我覺得不簡單”,孔凝珂立馬把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隻手抓住她的手,在客廳七拐八拐起來:“就是這樣,搖一搖、晃一晃嘛。……曼曼姐姐!是不是這樣!”
濮曼吟忍笑:“沒毛病。”
當孔曜霖回到家,便看到客廳裡陷入一片混亂:老婆忙着拍照,幹女兒笑得前仰後合,大女兒把小女兒整個抱起來——他那穩重早慧的小女兒揮舞雙手,瘋叫着“飛高高”。
綜上所述:跳舞不需要練習,不用準備過度,臨場發揮就行。
說是臨場發揮,濮懷玉還是觀察起其他人的舞姿。觀察着觀察着,她就發現自己預訂的舞伴已經快樂地邁入舞池。
看着孔凝珂如魚得水的身影,濮懷玉凝重地想,完全不是“搖一搖、晃一晃”啊。要不是清楚孔凝珂的性格和自己在《春夜吟舟》中的定位,濮懷玉都懷疑是被下了套。
“你還好嗎?”
陌生的男聲帶着柔和的關心。濮懷玉轉過頭,一張俊美的臉進入視線。
眼前的人五官無疑是精雕細琢的産物,如墨雙眼更是出挑,輕輕一動就有情愫流溢。和濮懷玉對上視線的一刻,他濃而密的睫毛随動作輕顫——他好像有點緊張,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子。
“你好像有點孤單。”
濮懷玉:“……”她甚至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
青年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好像油到你了。但我剛剛确實……想了挺久。”
濮懷玉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後她開口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廖光儒。光明的光,儒雅的儒。”他很快戰勝羞澀,落落大方,“你可能聽說過我妹妹廖光雅,她是個很有靈氣的演員,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