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桌上蕩起一片噓聲。
她在這片聲音裡把手中的杯子舉到付競澤嘴邊,啤酒發涼的泡沫沾在他唇上。
他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
有兩個沒碰酒的同學還清醒着,看到這個場面也怕玩笑鬧出亂子,開始打圓場。
“害,我們都說着玩的……算了冰,甭喝了……”
付競澤面子大,即使桌上的人關系再鐵,也沒人敢玩火做讓他不快的事。
包廂裡的氛圍驟然凝滞,對面的男生不勝酒力“哐當”一聲倒頭趴在桌上。
周圍一圈人默默放下杯子。
不再有什麼動靜。
付競澤專心看着她眼裡的那片湖泊,擡手幫她擦掉了臉上濺到的水漬,然後輕笑着握住她遞上的杯子。
連帶她的手也握到一起。
他慢慢仰頭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喉結上下滾動,冰涼的液體順喉嚨滑了進去。
等她瘋笑着拿開杯子,所有人像松了一口氣。
氛圍又再次吵鬧起來。
付競澤喝完後,靠在椅背上不再動筷。
他喝酒不上臉,也很少喝多,半留意地把手臂墊在她腰肢和椅背間,省的她講激動了一下下磕在上面。
等易拉罐裡的酒都喝淨了,冰尤也沒力氣再鬧了。
他才克制地在她耳邊輕聲開腔:“走嗎。”
她點點頭。
*
天黑後,空氣中已經有了陰冷的味道。
幾人的制服都有些單薄,在室外的風裡瑟瑟發抖。
他喝了酒,于是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匆匆道别後架着冰尤坐上了後座。
路燈一盞盞向身後飛馳,連成一片橙色的光暈。
夜幕下的車流有種逐漸衰敗的美,混着欲望層層浮現。
兩人一路無話。
推開家門,她随手把外套甩在地上,晃晃悠悠倒進了柔軟的沙發。
酒精加上長時間窩在車裡,她頭暈腦漲,整個人就像一團緊緊纏繞的亂麻,怎麼待着都不舒服。
她今天格外擰巴。
階段性的達成目标并沒有想象之中的快感,反而是急于報複的黑洞慢慢把自己吞噬。
她甚至分不清,燈光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台下的人全部在陰影裡的那一刻,自己究竟是冰尤,還是夏亦可日記裡的一個符号。
付競澤把客廳的窗戶打開一個小縫,方便空氣流通進來,有風也會好受些。
“想吐。”冰尤埋在抱枕裡的臉發出一聲悶悶的自言自語。
他慢慢走到沙發前面,摟着腰把她整個人翻過來。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後,他蹲下身摸了把她滾燙的額頭,又撥弄起下巴檢查了下脖子上泛紅的抓傷。
“還是想吐。”她煩悶地甩開他的手,閉着眼,呼吸不暢。
“怎麼樣能舒服點。”
幾乎是付競澤剛剛說完,她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推開他跑到了水池邊,對着池盆一陣幹嘔。
冰尤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晚飯即使他不停給她夾菜也幾乎沒動幾下筷子,剛剛喝那些酒又傷了胃,正是難受的時候。
她吐不出,撐在桌面上遊神。
打開的水龍頭,裡面出來的全是冰水,她無所顧忌地捧了一把拍在臉上。
身後的體溫将她環繞住,男人斷了她的動作,把閥門關緊。
随後用自己的手緊緊攥住了她被沖得發涼的手。
她一時間失去支點,隻能靠在他圈定的範圍裡。
“你認真了。”冰尤用盡最後的力氣剜開他鉗着的手指。
她指甲鋒利,沒有輕重地劃掉了他手上的一層皮,血紅順白肉滲出來。
“你呢,也認真了嗎?”
付競澤的聲音貼着她耳朵,像蠱惑。
她太投入,順着另一個女生的軌迹去懂他可能本身就是個錯誤,最後連看他的眼神都不太清白。
他氣息越來越近,她理智拼了命拉弦,最後脫力地撐回桌面。
“我想喝牛奶,溫的,明天早上。”
冰尤微微側頭,鼻尖就要碰到他的臉。
用曾經發生的内容點他,試圖讓他先一步清醒。
付競澤眸色沉重,撫在她小腹上的手不甘地把她向自己收緊,嘴唇輕貼在她的後頸上。
無形的隔閡在兩人間翻湧,他如何靠近她的身體也無法消解巨大的苦悶,直至兩人都徹底陷入到無邊的苦海裡。
“好,明天和早飯一起放在桌上,你想吃就吃,不想吃了也不用勉強。”
冰尤低垂着眼睛,感受他的手慢慢從身上抽離,溫熱的氣息也随之消散的無影無蹤。
水龍頭的水“啪嗒”一聲刺進池裡。
她的淚也滴落在手背上,熱的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