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沈晚江從香港坐飛機才到大興機場，天空灰壓壓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周圍一同出來的旅客腳步快了些，生怕腳慢了，雨水淋了滿身。

沈晚江記憶中的香港下雨時刻有很多，一團團雨霧在風中起舞，胡亂拍打車窗。尤其是暴雨，那才是光影鏡頭下真正的香港，連樹影都漫天搖曳，混雜在雨水中，看不清濃黑雨夜的前路。

雨絲瘋狂鑽進傘底，打濕了她校服的裙擺，沈青會用烘幹機烘幹，讓她穿另一套，不影響她上學。

夏季時刻的暴雨總是比其他季節更大，來的更迅速，沈晚江從小就是個很心細的孩子。那些什麼不帶傘，遇上生命中男主的劇情去，她一般不會有，隻有幾次路過陳姜的學校，給晚上要出去玩的陳姜送傘。

送到了還要被抱怨幾句，“我都說了不用了。”陳姜的臉色，在她的記憶中，似乎被雨水跑得發白了，皺巴巴的。

沈晚江低頭歎口氣，忽而驚覺，她已經很久都沒帶過傘在身上了，無論是她對于自己，還是鄧凜對她，都不會任由雨水沾濕她柔軟的發絲。

年少時，覺得沒什麼人是不可或缺的。

至于現在，她目光不由自主瞥向手上的鉑金戒指，嘴角不自覺勾起，發絲被風吹的略淩亂，眸光内卻透着一股讓人安靜下去的柔軟底色。

在天色灰黑的京城傍晚，冷了許多，眼神看向那些發絲如刀，被一片片割開的京城夜晚，她呼出口氣，擡腳往外走。

“不好意思。”肩上挂的包被人撞掉，那人慌慌張張往外趕，看到她價格不低的包，生怕她的責怪。

沈晚江接過他趕緊撿起的包，寬慰道，“沒關系的，你走吧，我看你也急。”

那人謝過，立馬拉着行李箱走了，沈晚江感覺有人注視自己，往外走了走，看見了對自己招手的鄧凜，她笑容深真切幾分，腳步快走過去，他穩穩摟住跨越上千公裡的她。

“冷不冷？”鄧凜垂眸問她，今日氣溫比前幾天又降了好多，她穿的又單薄，不過一條白底黑波點法式長裙，低調得體，頭發挽在腦後，微微卷翹的頭發應該是她自己卷的，可愛又慵懶。

放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被她瞪了一眼，他才驚覺失禮，這是在外面，過分親密，她會不太高興。

這個人和她行為處事一樣，内裡溫柔表面疏離，是他做錯了，不過訂婚在即，她罵自己，鄧凜都高興。

兩人還沒走到停車的地方，雨忽然下起來了，機場人群莫名顯得亂哄哄，鄧凜給她遞杯自己窄的果汁，沈晚江接過，看着他又是接過自己的包，又是要脫衣服給自己，趕緊拒絕。

“鄧凜，我又不是沒手。”她故意拖慢聲音喊他名字，鄧凜有些失望，卻也直勾勾盯着着她，“我知道，但我想提着。”

“好，你提着，衣服别給我，我真不冷。”

鄧凜摸摸她的确不算涼的手，抿抿唇，看她喝了幾口自己特地回家榨的果汁，嘴角又上揚幾分，握緊她的手，不急不慢帶着她去停車場。

停車場沒了遮擋，風雨更大，鄧凜打着傘，拉開車門，讓她先進副駕駛座，把她包安穩放在後座上，這才息了傘拉開駕駛座的門。

這樣一系列動作下來，難免身上沾了雨水，沈晚江拿張紙巾，擦拭他身上不多的水痕，所幸很快就幹了，她剛要扔掉這幹皺皺巴巴的紙巾，他略顯涼薄的吻已經映在她的唇角。

“你最近電話都沒給我打幾個。”兩人一路說話，似乎是哪個話題觸及到了他，陰森森的語氣忽然在空間密閉的車内響起。

沈晚江轉臉，本想給自己找幾個借口，卻看到他修長眼睫毛下的幽藍雙眸，像是被風刮過一陣，輕微泛起一陣漣漪的幽藍湖水，閃一下，又安靜一瞬，下一次展露如此璀璨光輝的，隻能是撥動他心弦的那人。

幽幽的，又可憐兮兮的，沈晚江頓了一頓，沒其他想法了，立馬認錯，“我忘記了，我跟你道歉，别生氣好不好？”

這孩子老是沒安全感，她的手才靠近他，他主動湊過來，将臉頰放在她手心裡，蹭來蹭去，果然是隻情緒不穩的小貓，需要主人的安慰。

鄧凜哼了哼，喉結滾動兩下，眸光與帶着笑意的沈晚江相撞，他不自覺嘴角輕勾，問了她句，自己一直想問的話，“我們結婚你想定個什麼日子？”

這算是兩人除了訂婚外，再一次提起結婚的話題，沈晚江思考，手便從鄧凜臉上拿開，他不滿意的盯着她的手，但戴了鉑金戒指的手，還是往下落，被她放在了自己手上。

鉑金戒指陡然離開溫熱的臉頰，很快被冰冷的空氣掠奪，鄧凜覺得自己臉那處缺失了什麼，怔怔地盯着她。

她轉頭看向窗外的雨絲，那雨白辣辣的，像是蒸騰的水汽，卷起來往前翻滾。

沈晚江的眼睛盯着那團雨水，眼神往遠處飄然而不一會，那團雨霧就消失了。被後面的雨絲團成團的淹沒，她眸光中再無其他了。

想了一陣，她才鄭重開口，“我想在夏天辦婚禮，冬天太冷了，好嗎？”

尾音發着顫，聽的人心酸，要不是還在開學，鄧凜現在就想擁抱她，他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聽你的，地點呢？”

鄧凜溫熱的唇在她手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吻，沈晚江不由地靠近他，“我想在歐洲辦，瑞典也好，英國也好。”

總之，都比在這裡的回憶要多，其實無論是隆冬的瑞典還是盛夏，都别有一番意趣，有太多值得回憶，漫步街頭的那一刹那。

手被愈加握緊，沈晚江感受他手心的熱度，一時靜默無言。

任憑窗外風雨再大，車内額昏黃燈光開車，像一盞溫暖的燭火，在黑夜散發出淡淡的熱度，一圈圈向外擴散，在其周圍的人皆能度過一個美好的冬。

車才剛停穩，沈晚江剛想拿包下車，謝青珩卻率先拉開卡宴的副駕駛車門，吓了沈晚江一跳。

頂着鄧凜的吃人目光，謝青珩讪讪笑了聲，他今天這身定制西裝倒是帥氣逼人，沈晚江多看他兩眼，他更是高興的就差有根尾巴，搖成螺旋槳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