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枝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不是與人聊得開心就是與那個人交好。很多情緒都是露山不露水的。
在旁人看來,宰相盛松言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而在朝堂之上,那麼一定是臣子,可是一旦功高蓋主,便會使人忌憚。而忌憚的這個人不可避免地就成了他。
他故意裝作自己是盛家偏房的孩子,接近金閣承,從中獲取有利的信息,再而将其一舉揭發,而得到消息的盛松言不得不為了金閣承以身入局。他做這件事的目的,從來都不是金閣承,而是盛松言。
人不是一成不變的。
一旦沾上了權力的瘾,如果想要放手可就難了。裴聿懷看着姣枝,輕輕一笑。
......
這段時間,宮内的菊花開得茂盛。
而姣枝的禮儀在宛微認真的教導下,也算是勉勉強強過了關。秋日的菊花宴即将開始,在所有人都在忙上忙下時,姣枝正看着裴聿懷送過來的東西,是之前在街上她看上而沒有拿的那些稀奇玩意。
她非常珍重地把這些東西搬到一個房間内,裡面堆積大大小小的東西,都是裴聿懷送給她的東西,原本是非常空蕩的房間,現如今都已經鋪滿大半了。她看着這些東西,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從未送過東西給裴聿懷,按理說應該是你來我往。
如果給貴重物品的話,她沒有錢,而且裴聿懷也不缺。姣枝隻好去找瑤芳,這段時間瑤芳的傷也已經休養好了,能蹦能跳的。
她走進去,直白地跟瑤芳說自己想要繡一個荷包給裴聿懷,當作回禮。
瑤芳欣然應聲,問姣枝要繡什麼圖案。桐君聞言,插話道:“繡一枝花吧,有小娘子名字的意思,日後聖上見到那荷包,或許能想起小娘子。”
姣枝想想,點頭說好,當即跟着瑤芳學了起來。但是她實在不适合做這些東西,雖然瑤芳非常認真的教,而她也非常認真的學,可是成果不是歪歪扭扭,要麼就是戳破手指,把血滴在荷包上面,廢了一個又一個。
她真的是頭暈腦漲,整個人哭喪着臉,饒是再好的脾氣,也會被這般反反複複惹惱。
起初桐君還開口勸導瑤芳放穩心态,不要對姣枝太嚴苛,不要太急躁,到了後邊兒,桐君也勸不下去了,她從未見過如此難教的人。
晝夜磨蹭,頂着兩個黑黑的眼圈,姣枝總算是完工。
雖然沒有瑤芳繡的那般賞心悅目,但她連日受挫,對這個不難看的荷包,越看越歡喜,連着心情一下子變好了,當即就想邁開腿去送給裴聿懷,卻被桐君與瑤芳急急拉住,兩人點點完工的荷包,連忙質問道:“你真要把這個荷包送給聖上?”
姣枝不知所雲,她疑惑地反問道:“你們不是一直都知道嗎?現在繡好了,我趕緊送給他才好。”
桐君和瑤芳在彼此的眼神裡看到荒唐二字,這個醜東西真的送出去,且不論聖上收不收,就算收了,他也不可能佩戴!
姣枝滿心滿眼都是要讓裴聿懷看自己完成的荷包,在她們二人沒有說話之際,已經跨出殿門,走進宣政殿的偏殿,早早地坐在那裡等着裴聿懷。
裴聿懷下朝見到人倒是意外了下,看到她手中的荷包,又了然地收回眼。
他漫不經心地走前,明知故問道:“怎麼突然過來了?”
姣枝把手中的荷包放在裴聿懷眼前,如同獻寶似的說:“我來給你送荷包,雖然不是很好看,但是我縫得最好看的一個!”
裴聿懷目光先看了看那上面的圖案,是一枝笨拙厚重的桃花,随後他的視線落在姣枝的手指上,指腹通紅,甚至能看到被針紮出來的印子,看起來因為繡這個荷包受了好一番折磨。
他擡起手拉過姣枝的手腕,姣枝怔然擡頭,卻見裴聿懷低下腦袋,心疼地注視她的手指,上面還有被針面折磨的痕迹,姣枝忍不住縮了縮手,卻發現自己的手因裴聿懷緊握而動彈不得。
她安慰道:“剛開始會疼,後來就不疼了。真的,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你還沒有說你喜歡不喜歡這個荷包呢?”
裴聿懷啞聲道:“好看,我喜歡。”
聽到回答,姣枝笑了出來,她在裴聿懷失神地看向自己時,飛快地把手抽了回來,貼身湊近在裴聿懷身前,将這個荷包連着他腰間的玉佩一起。
她一邊系一邊說:“我知道桐君和瑤芳覺得不好看,我也和别的繡娘有差距,但我萬分真誠地發誓,這是我努力後最好看的一個荷包,而不是随便拿一個東西來糊弄你!其實隻要你仔細看看,不會醜的。
“阿娘和我說過,世間百态,就如同飯菜,如果鹹了那就鹹着吃,如果淡了那就淡着吃,可無論鹹淡,皆各有滋味。或許沒有旁人的精緻,但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這般費力解釋,裴聿懷勾着唇,從他這個方向隻能看着她微低下腦袋露出兩邊乖巧的發鬓,還有纖細白皙的後頸落下幾絲碎發。
“我知道,你繡得很有一番你的風味。”他制止了姣枝的動作,緩緩擡起她的臉,輕輕捏了捏她的下巴,調整她面龐的角度,仔細看她臉上發青黑的眼圈,聲音微冷:“這幾日是不是沒怎麼好好睡覺?”
姣枝面露尴尬,一下子無措了起來,剛藏好了手,黑眼圈居然也被抓住了。她抿了抿唇:“我有睡的,你生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