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到一處庭院下,看着尚好的天色,陸瀛洲慢慢悠悠地盯着姣枝,姣枝則是眼神追随着陶斯詠,恨不得能夠多說些話。不過一路上都是陸婉棠與陶斯詠在聊,姣枝隻好偏頭看向别處。
阿娘還在世的時候,聽說斯詠哥哥考上了狀元郎,一路上定然風光無限。可是阿娘又說,他的脾氣太剛正不阿,不懂迂回,也會得罪人。
所以仕途并不會平坦,但如果有陸家護着,或許能夠好走一些。
說到這裡的時候,阿娘好似有些責怪怨恨。她說:“可惜我與陸家關系早已淡薄,說不上什麼話,倘若真要幫忙,我隻會把機會留給枝枝。”
姣枝默默地回過神來,她目光空洞地望向某一處。阿娘想要桃源村的那些孩子們能夠出來看看,見識各種各樣的東西,瞧瞧長安城的繁華,眼睛不要隻拘泥在桃源村那一片天地上。
可是來到這裡這麼久,長安城外的風光沒看多少,倒是看到了不少砌起來的高牆,偶爾也會懷念桃源村傳來的消息。
她抿了抿唇,不知不覺地坐在一個地方,蜷縮起了膝蓋,緩緩地、慢慢地、把腦袋枕在膝蓋上,忽然看到前面的陸瀛洲,她立馬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陸瀛洲脾氣不好,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姣枝也是硬脾氣的人。方才争吵的話,他仔細想想,确實是有這種感覺,可是他還真不是因為姣枝進了宮,或許能當上皇後才湊近的,這個事情他得解釋一下。
“喂,我可沒有看到你要登高位了才來巴結你,當然,你要是覺得我不好,我以後絕對不會跟你多說一句話。”陸瀛洲冷哼道,“我這人,是我覺得值得的人,他就算是身無分文,我也不會斜眼瞧人,如果是我不喜歡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瞧不上。”
姣枝沒想到陸瀛洲會跟他解釋,其實這麼久了,她那些氣早就消了,唯一不滿的還是陸家對阿娘的态度。
她沉默了一瞬,緩緩擡起腦袋,語氣不輕不重道:“那你當初是不是讨厭我?也讨厭我的阿娘。其實陸老太太是叫你過來接我的,但是你不滿,也不在乎,所以你沒有去,隻是等我自己走進長安了,才把我領回陸家的。”
“......”陸瀛洲想要解釋的,但是他發現事情好像就是姣枝說得那麼回事,于是也就沉默了。
當初全家上下都覺得陸佑善是個叛徒的存在,在長安不當她的世家貴女,而偏偏要跑到深山裡面去教書育人,甚至帶着一個不清不楚的姣枝。任由誰聽了都覺得腦子有病,甚至一度叫陸家人不恥。他們家從來都是以家族為先,而陸佑善這樣隻顧自己,更是顯得自私自利。
他在這樣的環境裡造就了這樣的印象,所以對于姣枝,自然會存在先入為主的觀念。
可是到最後,他才發現他們這樣的,才是最不恥的。
他緩緩蹲下來,平視姣枝,姣枝也安靜地跟他對視,不出片刻,陸瀛洲的眼神躲了又躲,他不好意思道:“那件事,的确是我做錯了,但是你不知道家裡人都是怎麼說姑姑的,而我自然也信了,但是看到了你,又看到剛才那個人,我确信姑姑是個很厲害的女娘。”
姣枝沒想到他這種人居然還會說這種話,她眼睫毛緩緩垂下,聲音輕輕的:“我原諒你了。”
這就原諒了?
姣枝果然是很好哄的女娘,心胸很寬闊。倒是顯得他更锱铢必較。
真是好奇怪。陸瀛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姣枝繼續道:“耳聽不一定為實,不要從别人的口中去了解一個人。這是我阿娘教我的,我也教你。”
陸瀛洲更加不好意思了,他耳朵都紅了,瞧了瞧真誠的姣枝,欲言又止,最後憋着一口氣說“好”。
這輩子,他陸瀛洲的好脾氣全都交代在姣枝身上了,雖然他也确實做錯了什麼。不過他還是開了口:“那你還願意承認我是你表哥麼?雖然我也不缺你這麼一個妹妹,而且你剛才說的話還很傷人,什麼叫都是我自願的?”
方才被怼,他心中的小脾氣還沒發洩出來呢,結果才和好那麼一會,又順溜地全部講了出來。
姣枝想着自己方才說的那些,倒也不會像陸瀛洲那樣拉不下脾氣,她脾氣一直很好,隻是逼急了就有點口不擇言了。
她從善如流道:“對不起三表哥,我不是故意那麼疾言厲色的。”
陸瀛洲:“......你道歉也太快了吧。”
姣枝還沒說完,她又道:“但是你不能說斯詠哥哥,他雖然看起來不平易近人,但是他對我真的挺好的,起碼比你要好很多。”
陸瀛洲嗤道:“你可真直接。如果你一出生就待着陸家,我對你比他還好。”他補充說,“現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