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記憶中第一次來這裡時看到的一切——門廊很長很長,鋪着破舊的地毯,牆上貼着剝落的牆紙……
發出如同詛咒的咒罵聲的正是一幅巨大的雕像,畫像裡是一個帶着黑帽子的老太太,每一次看見她,都會讓哈利打心底裡生出不快的厭惡感,那個正對着西裡斯嚷嚷的人正是沃爾布加·布萊克夫人。
她的叫罵聲很快就驚動了其他畫像,它們一塊兒嚷嚷起來,讓被克瑞納擋住而沒辦法将蛀滿蟲洞還有些發黴的窗簾重新挂上去,堵住畫像的嘴。
“哇哦,真不可思議。”克瑞納說道:“這遺像是在主人逝世前就挂上去的,它被灌入了非常極端的、濃烈到極點的情感,如果那些極端的情感不消散,那這副畫像就永遠都取不下來。”
“看夠了嗎?可以勞駕你讓一下嗎?讓我堵住這老太婆的嘴!”西裡斯瞪着畫像,卻是在對克瑞納說話,現在他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裡沖入了一千隻大頭蒼蠅,他并不需要知道他媽媽的畫像取不下來這個事實。
克瑞納卻一點兒也不介意吵吵嚷嚷的畫像,而是無比興奮地說道:“讓我試試看!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強烈、這麼極端的情緒,如果能把它們收集起來,在決鬥的時候扔向敵人……你們能想象一個原本理智、沉靜的人突然變成瘋子的模樣嗎?梅林啊,我是怎麼想出這麼棒的主意的?如果霍格沃茨開設決鬥課,我一定要在課堂上試試看……”
克瑞納完全沒理會逐漸呆滞的西裡斯和頭痛不已的哈利,興奮地想入非非:“你們說,如果麥格教授中了情緒燃|燒|瓶會發生事?如果是斯普勞特教授呢?弗利維教授?”
西裡斯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麼不把情緒燃|燒|瓶扔向斯内普。”
“有這個必要嗎?”克瑞納奇怪地看着西裡斯:“隻要你出現在他眼前,斯内普教授立馬就會失控,就像他出現在你眼前,你也會失控,不是嗎,布萊克先生?對了,如果把情緒燃|燒|瓶扔向鄧布利多教授,會起作用嗎?”
直到思維發散完成,克瑞納才補充了一句:“布萊克先生,您的臉色告訴我,您今天吵架輸了,對吧?”
西裡斯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小鬼是個讨厭的、天生的攝神取念者。
想到這裡,西裡斯直接把手裡發黴的窗簾扔到了地上:“你來搞定這些家夥!克利切——!”
顯然,比起克瑞納,一隻家養小精靈好對付多了,而哈利卻不能讓他這麼做。
哈利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去,拉住西裡斯的手,在西裡斯望向他的時候,哈利說道:“西裡斯,我想和你一塊兒去見克利切。”
“他是該見見你,你也是他的主人。”西裡斯在面對哈利的時候,氣總算是順了一點兒:“走吧,哈利,你同樣是格裡莫廣場十二号的主人。”
西裡斯的這句話又刺激到了布萊克夫人,她再度嚷嚷起來,咒罵西裡斯是家族的叛徒、純血的恥辱,不配享有布萊克的姓氏,讓他滾蛋。
“悄聲細語!”
還沒等布萊克夫人再度帶着畫像們在屋子裡掀起又一陣的音浪,克瑞納就抽出了魔杖,念出了魔咒。
随着克瑞納念出了魔咒,尖叫、吵鬧、咒罵都變得很小聲,變得比一隻蚊子的嗡嗡聲還要細微,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楚。
這可比直接來個禁音咒還要讓布萊克家族們的畫像難受,它們非常擅長用噪音、辱罵、尖叫來惱人,可現在就算它們喊破喉嚨别人也聽不見。
身為每一場“戰役”主導者的布萊克夫人卻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這裡是布萊克的祖宅,有家族魔法的保護,而一個外來的未成年的小巫師,卻能對它們的畫像施加影響,這絕不是好事。
布萊克夫人那張令人厭煩的傲慢臉孔上的驚懼讓克瑞納很滿意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沒忍住對布萊克夫人和其他畫像炫耀道:“我爸爸是對的,傲慢的家夥總是最先堕落,沒有人愛護的宅子,魔法難以持久。我很高興遇見你們……”
随着克瑞納的話音落下,布萊克家族畫像的苦日子開始了——
作為畫像存在了那麼多年,它們也沒有料到,畫像也會成為巫師,而且還是未成年巫師的實驗品!
巫師保密法呢?
魔法法律事務司呢?
這裡有未成年小巫師違規使用魔法!
難道魔法部的雇員都是屍位素餐的蠢貨,為什麼沒有人來!
驚恐的畫像甚至忘記了這裡是格裡莫廣場十二号,一個魔法部的人員沒大事絕對不會來找晦氣的地方,也忘記了在有成年巫師居住的地方,除非發生了爆炸性的事故,否則任何的魔法波動都不會被魔法部搭理。
“……”
畫像們緊緊地縮成一團,它們現在連救命的聲音都比蚊子的聲音小,壓根沒有人能聽見,除此之外,它們還發現屋子邊界被禁锢了——它們隻能在屋子裡的畫像中串門,失去了與外邊兒的畫像的聯系!
惡魔!
西裡斯帶回來了一個惡魔!
它們真的完蛋了!
最生氣的人要數沃爾布加·布萊克夫人了,她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憤怒讓她短暫地沖破了魔法的束縛,用最尖利的聲音喊道:“克利切——!”
随着空氣裡發出“砰”的一聲輕響,克瑞納看見腰間圍着一條髒兮兮的破布,皮膚好似比身體多出好幾倍,腦袋光秃秃的、兩隻蝙蝠般大的耳朵裡卻長處一大堆白毛,眼睛充血,有着如同豬鼻子般灰蒙蒙、肉乎乎的大鼻子的家養小精靈出現在空氣中,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他快步沖到了布萊克夫人的畫像前,那雙充血的大眼睛一瞬間就盈滿了淚意。
與此同時,屋子裡所有的畫像都掉下來了,發出好大一陣動靜,還揚起一大片灰塵,都可以和當年的霧都景色媲美了!
那隻樣貌醜陋,神态卻和布萊克夫人有着相似的驕傲偏激的家養小精靈扭過頭來,憤怒地瞪着克瑞納,尖銳地怒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
——布萊克夫人那被施展了永久粘貼咒的畫像,歪了。
屋子裡的活人卻不能與克利切有共鳴,當看到自己媽媽的畫像歪了四十五度角的時候,西裡斯的眼睛在發亮,他發自内心地贊美道:“幹得好,克瑞納!”
在此之前,西裡斯都叫他“博瑞爾斯”。
“把它取下來。”克瑞納平靜地與克利切對視,沒有因為克利切醜陋的容貌而害怕,也沒有因為他的憤怒而膽怯。
“你怎麼敢?!”克利切越發的憤怒了,可是他也恐懼着克瑞納手中那根銀色的魔杖。
“布萊克先生同意我研究這些畫像。”克瑞納說道:“據我所知,西裡斯·布萊克才是屋子的主人,擁有對屋子裡一切事物的處理權,不是嗎?”
克利切憋屈得說不出話來,卻死死地擋在布萊克夫人的畫像前,堅決不允許克瑞納、哈利和西裡斯接進一步。
對于這種蠻狠、越矩的舉動,西裡斯非常不高興,他也不喜歡這個腦袋裡塞着陳腐的布萊克家族“榮光”的家養小精靈,可解放他隻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西裡斯不得不容忍他繼續呆在這棟屋子裡。
西裡斯還沒來得及責罵克利切,他才剛張嘴就被克瑞納打斷了:“好了,布萊克先生,以你青少年的肚量,肯定什麼也交涉不了,隻會罵人,就把克利切和畫像交給我吧。”
克瑞納微笑道:“我很擅長和神奇生物打交道,你好,克利切,你看起來并不像是忠誠的家養小精靈,勞煩問一句,你真正的主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屋子陷入了寂靜之中,就連哈利也沒有預料到,克瑞納竟然會這麼直接。
克瑞納的雙眼緊盯着克利切,眼眸漸漸變成了幽深的藍色,而當克利切與克瑞納對望的時候,他感覺有什麼東西被從自己的大腦裡帶了出來。
足以在屋子裡形成一場小型霧霾的灰塵從地上漂浮起來,它們如雲霧般滾動着,如龍卷風般把克利切卷在其中,緊接着,“轟”的一聲,這團塵埃爆炸了,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是克利切久遠前的記憶——
“……克利切,黑魔王需要一個家養小精靈,我向他推薦了你……”
“你要遵照他的吩咐,不論他讓你做任何事情,然後回家。”
……
哈利在那用塵埃堆積而出的記憶畫面裡看到了熟悉的山洞,從未消散的酸澀感襲上心頭,但哈利知道現在不是哀傷的時候,他必須打起精神看清眼前的一切,他們是為銷毀魂器而來,也是為雷古勒斯的名譽而來,而他自己,則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記憶還在延展,周圍一片沉默,連隻曉得謾罵、抱怨、詛咒的布萊克夫人都沉默了,凝視着由記憶和灰塵構成的另一個兒子的影像。
他們看見克利切在黑魔王的要求下喝下了魔藥,看到克利切痛苦地喊着雷古勒斯、喊着女主人,看到了伏地魔傲慢、冷漠、譏諷、不帶絲毫人性、殘忍至極地大笑,看到伏地魔把一個盒子放到了空盆裡,然後重新裝滿魔藥……
記憶随着時間而流淌,克瑞納、哈利和西裡斯看到了越來越多的東西。
西裡斯有一肚子的話,他想嘲諷雷古勒斯的愚蠢,想要辱罵這隻讨人厭的家養小精靈,可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甚至連眨眼的動作都做不到——不知什麼時候,他被石化了!
現在,西裡斯什麼都做不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克利切的記憶繼續被灰塵重新展現在他們眼前,此時此刻,西裡斯才發現克瑞納·博瑞爾斯這個名字古怪、來曆不明的小巫師遠比他預想的還可怕、神秘。
他該不會是哪個臭名昭著的黑巫師家族的後裔吧?可在西裡斯的認知裡,即使是對孩子的學業要求十分嚴厲的馬爾福家族,未成年的小巫師也不可能掌握這麼精深的魔法。
聯想到哈利曾說過,克瑞納是個天生的攝魂取念者,西裡斯完全可以确定——克瑞納是個外國人!
克利切的記憶還在流淌,攪碎了西裡斯的思路,他看到克利切回來了,使用了幻影移行……
雷古勒斯的臉上挂着幾乎凝成實質的擔憂,他柔聲對克利切說道:“克利切,呆在房子裡,别出去,不論發生任何事。”
……
直到直視克利切的記憶,哈利才發現當初克利切的描述有多麼的單薄,雷古勒斯的混亂、糾結、猶豫、躊躇和最後的決心凝成勒一團,也真的很難描述清楚。
“克利切……”
他們去了山洞。
克利切的記憶飛速地滑過,在記憶蔓延至雷古勒斯拿出勒一模一樣的盒子時,由灰塵形成的記憶影響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蔓延而出的悲傷。
西裡斯呆滞地望着眼前的記憶影像,看着雷古勒斯義無反顧地喝下盆子裡的魔藥、看着他的弟弟被邪惡的陰屍拖到水面下,整個人都失去了血色,他已經忘記了去思考是誰在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把他石化了,他現在就像一塊杵在南極的冰塊,渾身都涼透了。
當雷古勒斯被陰屍拖下水的那一刻,記憶消散勒,所有的灰塵轟然散開,與其一起墜地的還有家養小精靈豆大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