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暴雨來得悄無聲息,豆大的雨滴砸在樹葉上嘩嘩作響,地上水流如泉湧,往往不絕。
柳絮帶着黑色的兜帽,步履匆匆,平地水流被踏出碩大的雨花,領頭的是倉勇,他面色沉沉。
“就在前處,”倉勇指了個方向,兩人直往城西而去,不一會兒就到了一處破廟。
這城西原本是商市所在,是河間城作為繁華之處,可自亂黨進城後,這兒也是被劫掠的重災區,短短數日,屋破人絕,反而成了流民栖息之地。
城西一角聳立着一座廟宇,朱紅的城牆斑駁裸露,像是被燒毀的樹皮般,斑斑點點,坑坑窪窪,牆上瓦礫早已不知所蹤。
倉勇向柳絮介紹着,“這兒是财神廟,大多來河間城經商的人都會來這拜一拜,隻可惜……”
“我兄弟就是見他們把那兩人擄來這兒了。”
柳絮放過他後,他回去便組織兄弟,一邊調查失蹤案,一邊注意着那些進城人的動向,柳絮豎日送來幾張畫像,讓他注意到這幾人後,立刻告知她。
這幾日他一直在為失蹤案奔波,早前隻是聽聞城中有人失蹤,如今調查起來才後怕,不知不覺間,河間城内竟失蹤了這麼多熱鬧?
不論是外鄉人還是本地人,都有失蹤案例,至今找回來的屈指可數。
他方才打聽到一個可疑地點,還沒來得及深入調查下去,守在城門口的兄弟便差人來告訴他,畫像之人進城了。
可還沒等他通知柳絮,那邊又傳來消息,那兩人被蒙面人擄走,這最後消失的地點正是他打聽到的可疑地方。
他隻能匆匆找來柳絮,直奔這财神廟。
“有人進出過嗎?”柳絮站在财神廟門口,大雨打在她兜帽上,順着帽檐落在地上。
雨聲掩蓋了兩人的聲音,倉勇聽得模糊,大聲回道:“我弟兄一直在這兒守着,未曾見過有人出入。”
這大雨天出行皆不便,整個河間城都像被霧蒙蒙的雨絲籠罩了一般,帶着一層清幽朦胧的意境,可卻寂靜到令人生寒。
柳絮擡頭望了望天,雨越下越大,似乎要将地面的幾人給徹底淹沒。
倉勇說進來的人是一男一女,女的蒙着一層灰撲撲的面紗,男的身子柔弱,亦步亦趨地跟在那女人後面。
虧得他兄弟眼尖,不然真錯過了這兩人。
是司萍和宋清溪,他們進城了。
四周清寂無人,柳絮趁着雨聲嘩啦,一劍撬開這财神廟的大門,廟中物品散亂着,還算整齊的屋檐稀稀拉拉地堆着不少東西,而屋内隐隐傳來喧嘩的人聲。
興許是這雨來得及,這廟内的人隻臨時将院裡的東西匆匆搬到屋檐下。
倉勇用力吸了吸鼻子,目光看向大門緊閉的廟内,眼中帶着不可思議,這味道,是肉香?
在廟外時還不甚香濃,又有雨勢隔絕氣息,可一進到院内,醇厚的肉香再也掩不住,肆意向幾人撲來。
“這被流民占着的廟裡竟然有肉?”倉勇下意識說出口。
随即反應過來,一時間,所有人的面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流民能有肉吃?什麼肉?
倉勇方才調查出來,這兒是人口失蹤案的可疑地點。
柳絮面色繃緊,死死握着手中的劍鞘,大步向前,一劍劈開财神廟的大門。
門内酒肉正酣,大雨的寒氣順着被劈爛的大門湧入門内,激得屋内衆人渾身一冷,心尖發毛。
“你是何人?不知道這兒是我們的地盤麼,找死?”
為首的人粗聲斥道。
其餘人見狀不對,紛紛拿起武器,說是武器,卻無非是些木棍短刀之類的器具。
柳絮眼眸劃過這二來個人圍着的大鍋,鍋中的肉湯正沸騰着,看着雪白誘人。
可柳絮和倉勇幾人隻覺得胃中一陣泛酸。
“方才你們抓了兩個人?”
柳絮看向為首的男人,手中的劍尖指向他,本就冷硬的面容此時冰冷得發寒。
為首的人見她劍尖露出的寒芒,心中頓時一緊,他們都是些木棍短刀,平時在城中唬唬人還行,一旦碰上硬茬兒,隻有認慫的份兒。
更何況,這娘們看起來還是個練家子,打起來沒勝算,不如先服軟,悄悄差人去找大人們來收拾她!
思及此,他手中的短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神色客氣起來,沖自己的兄弟們嚷嚷道:“幹什麼呢幹什麼呢!這雨天貴客來訪,怎還弄得劍拔弩張的!”
“貴客是來尋人的?不知貴客的朋友長什麼樣?我們也好幫您找找。”
“這外面也冷,貴客先進來坐,喝碗肉湯暖暖身子。”
“這兒之前可是财神廟,您看,那牆上的财神畫像畫的可真是活靈活現。”
男人說着,起身快速收拾着四周,背過身的一瞬間朝着衆小弟使眼色,一群人瞬間空出一小塊空地,熱鬧的招呼着柳絮一行人。
一身形矮小的男子則隐在人群中間,悄悄往屋後繞去。
柳絮撿起地上的不知何時散落在此的香爐,香灰順着她的動作溢出,紛紛揚揚灑下,空中一時間彌漫着香灰味。
男人還沒摸清柳絮到底是什麼意思,隻見柳絮抓起香爐,直直扔向想從後門溜走的那人,正中他後腦勺。
男人面色一瞬間垮下來,冷聲道:“貴客這是什麼意思?你破門而入,我以禮相待,你卻敬酒不吃吃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