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哪有這麼多大道理可講?”
柳絮一連三個問,繼而又問道:“周小将軍,你殺過人嗎?”
周钰本欲反駁她的三聲質疑,可被柳絮突如其來的問題打斷思緒,他一時語噎,能走到如今位置,父親親手把關,替他鋪了不少路。
包括主動同謝長明交好,包括從小将他送去龍威軍,名義上從基層練起,可能在二十多歲的年紀,被人尊稱一聲小将軍,誰都明白這大部分來源于他雄厚的家世。
可他生來便有,怎麼享不得?周钰可不是谷頌那酒囊飯袋,他恩威并施,将龍威軍上下治理得服服帖帖,任憑謝長明也挑不出毛病。
周钰冷笑道:“沒殺過又如何?周某不才,在龍威軍中有些威望,隻一聲令下你便命喪黃泉。”
身後懷春暗自呸了一聲,氣道:“早就聽聞周钰這小子看似謙謹,實則狂妄得很,要是沒他那老爹,他能站在這兒?”
要不是王爺命她和懷風隻能呆在暗處,她早就沖了上去,破口大罵。
見身側人沒出聲,懷春頓了頓,補充道:“是不是啊!”
仍未聽到聲響,她忍不住扭頭看去,隻見懷風謹慎盯着前處,似乎一旦周钰敢出手,他便揚劍殺出去。
懷春心裡有些憋屈,若是大哥同她來,定然不會這麼無趣,怎的偏偏是懷風這個啞巴!
她忍不住開口,“王爺早已有交代,你如此緊張作甚?”
懷風瞧了她一眼,終于啟唇,聲線淡漠,“若是莊先生沒及時趕到怎麼辦?”
“我們要時刻凝神,注意夫人安危。”
懷春沒理由反駁,隻能别過臉,靜靜盯着前處。
柳絮被他狂妄的口氣逗笑,她垂眸打量着周钰,“周小将軍,你知道我殺過多少人嗎?”
周钰眯眼,“你在河間城的事迹我有所耳聞,智取罷了,又能殺得多少?若我去,想必比你耗時更短。”
柳絮緩緩抽出馬鞍上配的長劍,笑道:“我也記不清了,隻記得劍刃割破喉嚨時鮮血直湧的那一刻,我渾身莫名在沸騰。”
“名滿上京的周小将軍今日喪命在一個女人手裡,這條消息傳出去想必十分有意思。”
周钰冷下臉,沉聲道:“看在夏大人的面子上好言相勸,你這女人竟敬酒不吃吃罰酒”
柳絮聽笑,一手拉着缰繩,一手冷眼揚劍,“我自己的面子我自己掙,何須靠别人給。”
“你自認為你今日此舉謙謙有禮,體面大義。既照顧了同僚,又不違背聖命,還對女子多處收手,殺人乃不得已為之。”
“可在我看來你道貌岸然,迂腐虛僞,仗着些小聰明、小成就便沾沾自喜,站在高處低頭看人。”
“明明是打心眼裡瞧不起女人,卻還口口聲聲為女人考慮,假惺惺提意見。”
周钰黑沉着臉,喝道:“你這女人當真是放肆嚣張至極!”
他揚手,正欲命人當場将其誅滅,身後卻傳來一道‘住手’。
柳絮引馬回頭,身後一人一馬向此處奔來,瞧其身影默聲。
暗處,懷春松下一口氣,莊先生可算趕來了。
再這麼下去,真要打起來。
莊鹇一把勒緊缰繩,緩緩在兩方人面前停下,拂身下馬。
還沒等柳絮詢問,周钰忍下奴役,主動拱手敬道:“莊先生,你怎麼來了?”
雖然莊鹇不愛抛頭露面,但禹王進京後的上上下下都是周钰在打理,莊鹇他自然見過。
後回去請教父親,他才得知原來他竟是六年前被誅的莊家的嫡長子莊鹇。
朝廷那時滿城抓捕令欲抓他歸案。可卻遲遲找不到人,最後不了了之。
他思及禹王妃原本亦是莊家人,一切便說得通。或許是莊家失勢,幼妹嫁入禹王府,遠走巴川,他索性也投入禹王麾下。
莊鹇垂眸掃了他一眼,掏出鳳令,“皇後有旨,放柳校尉北上,不得阻攔。”
皇後娘娘的令能管陛下的旨麼……
周钰心中猶豫,若是問責,他可擔當不起。
莊鹇瞧出他的猶疑,又道:“皇後娘娘言明,若是責罰,她一人擔之。”
有這句話作保,周钰才打消疑慮,可瞧見柳絮得意,又有這麼多人助她,心中郁火更甚,隻氣她運好。
莊鹇瞧見他遲遲未走,複而又道:“周小将軍還有疑慮?若沒有,盡快回京複命便是。”
周钰暗自咬牙,隻禮讓道:“那周某便先行離去,有勞莊先生傳令。”
待一群人走後,莊鹇才轉身看向身後的柳絮。
柳絮早已下馬,好奇探向這位“莊先生”。
同莊鸢有關系,定然是她的長兄莊鹇。
莊鸢貌美,莊鹇相比也差不到哪去,可待他回過身來,柳絮卻看見一道長疤從他額頂劃到眼尾,猙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