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藍漫天，幽影挲挲。入夜的林子一片漆黑，隻餘月光當立空中，灑下一片碎影。四周靜得吓人，柳絮讓大丫帶着弟弟妹妹和母親藏在地窖中，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出來。

大丫從地窖探頭看向恩人，滿眼擔憂，悄聲道：“恩人，您不随我們一同下來麼？”

柳絮示意她躲進去，隻囑咐道：“不要出來。”

如今已是夜半，按照大丫的說法，那些腳步聲快來了。

大丫家裡沒有蠟燭，入夜後隻剩月光照進屋舍，柳絮藏匿于側房，屏息等待，這個方向的窗戶正好可以瞧見西北方向。

大丫還說，那些腳步聲不是每夜都有，能否等到，全憑柳絮的運氣。

柳絮自認為自己的運氣還不錯，她眯眼看向遠處，嘴角緩緩帶上一抹笑。

這不就來了？

她握緊劍柄，緩緩看着遠處的人影走近，比她想象中的少得多，隻有兩三人，許是知曉大丫家裡人糧兩空，那三人徑直略過。

走到近處，柳絮隐約聽見他們小聲說着話，官話說得極為蹩腳，不知是哪的口音，其中一人抱怨着：“這附近不是沒人了麼？從哪鑽出來個老太婆？”

若非昨夜趕得及，他們當場便殺了，何須如今再來走上一趟，還要小心處理屍體。

另一人的官話說得倒是比他要好上一些，勸道：“領頭的也是謹慎為上。”

剩下那人也附和道：“如今可不比前四、五個月的情形，我們須得小心，不要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聽聞長樂王是個狠角色，若是他們的行迹走露，麻煩就大了。

那人回道：“如今中原都快亂成一鍋粥了，那邊傳來消息，登了位新皇帝，這邊又有個有權勢的王爺，這兩人遲早要打起來。”

“到時候誰還會管我們？領頭的就是太小心了！”

另一人聞言，緊聲止了他的嘴，“胡說些什麼？忘了自個的身份？”

兩道聲音越走愈遠，柳絮緊跟而上，在他們進阿婆院子裡的那一刻，叫住了他們。

“哪來的人？私闖民宅可不好。”

三人驚住，領頭的回身打量着柳絮，剛提上心頭的緊促下意識松了松，随即有些興奮。

他壓聲道：“女人，哪來的女人？”

柳絮心中疑心更重，蹙眉嗤道：“官話都說不好，你們又是哪來的男人？”

一聽這話，三人頓時謹慎了起來，對視一眼，殺心勝過色膽。

三打一，柳絮更沒想留手，徑直拔劍鬥了上去，四人瞬間纏鬥在一處。

柳絮隻挑陰招下手，不是下三路便是五感所在，一舉踹倒一個，又擊退一個。

三人許久沒受過什麼訓練，武鬥更不是他們的強項，見柳絮難纏，剩下那人徑直往外跑去，欲搬救兵。

柳絮擡腳想追，卻被剩下兩人纏住。

二人對柳絮有了戒備，隻纏不攻，硬生生将柳絮拖住。

柳絮心中頗為不耐，揚劍間隙間掃向逃走的那道人影，突然間看到什麼，嘴角蕩起笑。

同柳絮纏鬥在一處的男人見柳絮還有心思笑，隻斥道：“大今日誰叫你倒黴遇上了我們三人。”

“本事不錯，死了可惜。”

剩下那人見同伴已去叫人，柳絮必死，心中色膽又生，貪道：“小心些下手，别傷了她，萬一領頭的給她一條活路，将她鎖于山頭上呢？”

柳絮聞言，隻嗤道：“你們又怎知，我隻有一人？”

趁兩人驚愣，柳絮挽劍擊向一人胸口，又借勢踹向另外一人。

不遠處，懷風、懷春拖着逃走的那人走來，那人徑直被拖着走，沒有絲毫反抗，多半已被打暈。

柳絮見院中籬笆生出不少藤蔓，她扯過幾根，将清醒的兩人捆得結結實實，又撿過碎布雜草塞進他們嘴裡，确保他們說不出話後，這才笑着看向懷風懷春，“我原以為你們跟到河間後便走，沒想到現在還跟着。”

她今日先是擔憂大丫一家，後又查那些腳印的來處，無暇顧及懷風懷春二人是否還跟着。

懷風不愛說話，懷春反而驚道：“夫人你知道我們跟着？”

“原先不知，路上偶爾會察覺，”柳絮笑，知道他們隻跟着她後，她便猜想會是誰，答案太少，亦隻有夏昀崧。

懷春驚異地瞧了柳絮一眼，她和懷風跟得謹慎，甚至不會太過于靠近，夫人這都能察覺，果真不凡。

兩人行禮，“屬下懷風，見過夫人。”

“屬下懷春，見過夫人。

待禮畢後，懷風才看向地上的三人，冷聲道：“夫人，這三人如何處理？”

柳絮垂眼看去，“他們的官話說得很是奇怪，見我質疑，更是起了殺心，身份必定有蹊跷，須好好審。”

這活兒懷風熟悉，隻拱手遵命。

柳絮原以為他們來自某個地方大族，奉命潛入河間打探情況，可懷風一直審到死，他們依然沒透露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