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往四周看去,盡可能搜集着信息,卻不知不覺被夏昀崧帶到偏僻處。
他看着面前這一處被關緊的大門,四周侍衛在此看守,不知裡面是做什麼的,阿史那皺眉道:“使者這是什麼意思?”
正值午時,身後一隊人提着十幾隻巨大的木桶從阿史那身後繞出來,出示令牌後,門口守衛的兵卒掏出鑰匙開鎖,大門緩緩打開。
裡面還有一層粗木栅欄搭的隔離,如今隐隐有被擠壞的趨勢。而被關在栅欄裡的人聽見聲響,紛紛湧了過來,推着擠着往前靠。
觀其面相,分明是阿史那同族。
阿史那面色難看,瞪向夏昀崧,“若是使者要憑此羞辱我,大可不必。”
兵卒态度并不算好,呵斥道:“安靜!一個一個來!”
關塞哪來這麼多碗筷?有得吃就不錯,被關押的人也不嫌棄手髒,雙手緊緊蜷在一塊,期待着看向栅欄外分米粥的兵卒。
侍衛将一勺米粥打在他手心上,見他還不走,隻斥道:“下一個!”
身後的人迫不及待把他擠開,又是一雙餓狠了的眼眸期待看向兵卒。
十幾隻木桶剩的米粥很快見了底,兵卒似乎已經掌握了量,一點都沒浪費,全數分給被關押的俘虜。
阿史那别過頭,看完全程,已然冷靜下來,啞聲道:“使者到底是什麼意思?”
“帶我欣賞安國邊關是如何對待俘虜的?”
夏昀崧沒說話,待大門在此鎖緊後,才帶着阿史那慢慢返程。他們住的地方離關門極近,暖陽刺眼,夏昀崧眯着眼往關牆看去。
原來這就是阿絮眼中的風景。她每日看着這關門時,又在想什麼呢?
重新回到軟禁阿史那的房屋,門口侍衛替阿史那解綁。屋内一份清粥小菜已然備上。
無論阿史那吃與不吃,一日三餐皆按時送至他屋中,次次不漏。
相比于被關在那兒的俘虜,他的待遇已經算是頂級的。
兩人坐在木桌前,空曠的桌面上隻有一份孤零零的飯菜,不知放了多久,沒有絲毫熱氣
夏昀崧掃了一眼,贊道:“湯中半數是米,周将軍也沒算太克扣。”
阿史那早已被夏昀崧吊得不耐煩,“夏大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夏昀崧淺笑,如玉的臉龐滿是溫潤,像一株獨立的玉蘭香草,“我的意思是,這些人本不可以受這些苦累。”
他看向阿史那,強調道:“這些人裡面包括安國人,亦包括突厥人。”
“你們攻關所圖,無非是食物、布匹等草原上稀缺的資源。如今戰事拖延,關在這兒的俘虜隻會越來越多,而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阿史那擡頭,同夏昀崧對視,夏昀崧一字一句,定聲道:“周钰将軍還算仁厚,即便軍中糧草緊張,亦每日分出半石做成米粥喂于俘虜,讓其勉為其難苟活,以盼日後能有返家機會。”
“但若再打下去,糧草打沒了,這些被關押的人下場如何…….或許葉護也有所耳聞。”
夏昀崧說得不平不穩,語氣起伏極低,仿佛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可他眼眸始終看着阿史那,觀察他的反應。
阿史那好歹在軍中多年,突厥将士怎麼對待俘虜的,他比夏昀崧更為明白。
像周钰這般還分出糧食喂給俘虜吃,簡直聞所未聞。
給了他半刻鐘時間思考,夏昀崧抛出此行目的,“互通商市,不僅利安國百姓,更利于馬背上生活的突厥百姓。”
他目光看向門外灑進來的那抹璀璨暖金日光,輕聲道:“戰争是掃平一切矛盾與沖突的最佳手段,可也是最殘酷的方式。”
“勝,百姓苦;敗,百姓苦。”
“若是戰争為個人私利而打,那戰争發動者自是無所謂。可若是這場戰争本意是為百姓而打,那未免也太諷刺。”
“如果戰争的目的能憑借貿易獲得,那這場戰争還有必要存在嗎?”
夏昀崧緩緩起身,輕輕壓平微亂的衣角,淺笑道:“安國新主已立,往事已随雲煙去。十幾年前的矛盾反反複複提念,若是回憶紀念便罷了,但若還在影響着往後需要抉擇的路徑,那便沒了意思。”
“中原有句古話,今時不同往日。”
“葉護威名傳播甚廣,可仁義之聲傳播更甚,其中利害,盼望葉護再三深思。”
“夏某今日唐突來訪,叨擾葉護,還請葉護見諒。桌前米粥漸涼,葉護還請盡快享用。”
“如今戰事緊張,糧草珍貴,招待不周。若是得逢盛世安穩,夏某必定好生招待葉護一番,帶葉護嘗一嘗上京的佳肴美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