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嘴邊的言語消了去,對話裡的字眼,重重敲擊着他的心,一切解釋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是我沒做好。”潘嶽垂眸,掩去眼底深深的傷意,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心髒沒由來一緊,言語卻停不下來。“你光說不做有什麼用?”朱時宜道。
一時間,對方鈴聲又響了,隻見潘嶽瞥去一眼,唇角連着皺緊的眉頭動了一下。
電話那頭,他沒有說話,她的耳邊,隻有咿咿呀呀的鈴聲環繞,吵得人心煩。
“你接吧。”朱時宜不想耽誤他的工作,直接挂了電話。
耳邊恢複清明,周遭無人無聲,内心深處,隐秘的角落,某處欲望隐隐作祟。
理性上,朱時宜理解潘嶽,也不希望影響他的工作;
可面對潘嶽,她總是“不講道理的”。她懂道理,但不想講道理。
如果面對你愛的人、愛你的人,還要時時刻刻在乎道德規範、綱常禮教,那這個人,又算的上什麼愛人呢?
可人一定要把帶刺的那面留給愛的人嗎?
......
一正一負的矛盾在心底糾纏,有憤怒、有懷念、有感傷、還有那麼一丁點......愧疚。五味情緒交織,扯得人喘不上氣。
......
是她太無理取鬧了嗎?
潘嶽忙,可他也不想的。
......
可是無論如何,心不會欺騙人。
她的的确确,因為他而傷心。
手機屏幕一閃。
潘嶽:【對不起,我在和他方對接人溝通。】
潘嶽:【等我忙完,好嗎?】
酒釀混着陳醋,酸澀得令人發暈,味至深處,還有些苦。
朱時宜熄了手機,沒有回。
大腦放空,任由思緒胡亂飛,什麼都想弄清楚,卻什麼也沒抓住。
不喜歡這種虛無的感覺,朱時宜給郁凡打了個電話。她沒有把苦水吐給朋友,隻是和郁凡讨論賬号流量問題。
郁凡也做過自媒體,雖然後面沒做下去,但好歹也有些經驗。她仔細提出建議:“其實我覺得你不要換風格比較好,你應該找到你自己适合的風格,不要換,這樣才有辨識度。”
“那你覺得我适合什麼風格呀?”朱時宜虛心求教。
郁凡長長嗯了聲,沉吟片刻:“......安安靜靜唱歌那種,就挺好,哦對,還得注意一下拍攝風格,你現在的拍攝太随便了,你看網上那些唱歌的視頻,哪怕是松弛,也是精緻的松弛,都有光影、有構圖的!你得拍得專業點。”
專業這個東西,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得了的。拖着半知半解的腦子,朱時宜思考無果,煩悶地啧了聲,卻不小心牽到肚子,扯得生疼。
郁凡許是聽見她的吃痛聲:“你怎麼啦?”
“沒什麼,姨媽來了,”朱時宜聲音有些虛弱,腦子也一團亂,索性不想了,幹發洩幹吼,“誰能莫名其妙看看我的視頻啊!”
郁凡笑:“你家男朋友咯。”
“他忙着呢,”朱時宜無意識哼了下,“最近都沒怎麼說過話。”
“林昶任也老忙了,”郁凡語氣有些無奈,“都沒時間陪我追劇了。”
朱時宜很有共鳴:“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這話說的,”郁凡顯然聽出端倪,“你家潘老闆咋啦?”
“沒咋,”朱時宜别了下嘴,恨不得将情緒一瀉千裡,但她不想在朋友面前說太多男朋友的壞話,沒有多說,“他太忙了,總顧不上我。
“工作嘛,沒事兒,别在外面亂搞就行。”
“不用安慰我啦,”朱時宜勉強提起勁而,“我知道的,不是他的錯,隻是我不太開心而已。”
可能是矯情吧。
她就是覺得,在潘嶽眼裡,自己總排在工作之後;
工作比她更重要。
工作,應該比人更重要嗎?
乍一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朱時宜有點模糊。
工作、金錢、與前程,毋庸置疑,是很重要;但重要得過人嗎?
如果潘嶽也覺得比人重要,那他和她爸有什麼區别?
她想要的,是包容、是陪伴。
答案一下明晰了。
工作,不該比人更重要。
窮一點也沒關系,反正她習慣了,養得活自己就好。
工作與感情,她選後者;幼稚也好不成熟也罷,朱時宜就是這麼想。
選工作不一定能賺大錢,但一定沒有時間;選感情不一定會窮苦,但一定有陪同。
世界上有那麼多不顧家的父親,卻沒有幾個富豪的家庭,這些孩子的童年,不是金錢與陪伴二選一,而是沒有陪伴,同樣,也沒有金錢。
“你沒事就好,”郁凡也沒多說,順着話題閑聊,“他們好像在做個什麼新項目,忙得很,還是在你們悅城的呢。”
心髒猛猛升了下,思緒一下被拉回現實。
“悅城?”
“對啊,包了開發區一塊地兒,投了不少錢呢,”郁凡聲音小了些,聽着有些唏噓,“但聽林昶任打電話說過句什麼,好像說......可能賺不回來。”
“那還投它幹啥!”像自己的錢打了水漂,朱時宜啧了下唇,心揪得緊。
“這我就不知道了,沒細問,也可能我沒聽全吧。”
......
電話挂斷,朱時宜久久不能回神。
......潘嶽,為什麼要做一個不賺錢的項目,還這麼剛好就在悅城?
腦海之中,某個答案若隐若現。
他想為了她,到悅城來?
朱時宜回憶了下自己在悅城生活的二十餘年。悅城發展節奏快,休閑娛樂項目少。露營?這個詞在她的成長的詞典裡,幾乎為零。
悅城人都忙着搞錢,哪有時間去露營?潘嶽這個項目,真的不會黃嗎?
他想到悅城,明明是為她考慮,可為什麼從沒在她面前提過呢?
朱時宜有滿腹疑問,想找潘嶽說。
她給潘嶽打電話,卻顯示占線。
看來還在忙,還很有可能,就是在忙這個項目。
朱時宜沒有打擾,隻給潘嶽留言:【我們談談。】
潘嶽的昵稱跳了一會兒,過了幾分鐘,卻隻發來兩個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