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私下曾懷疑過,以八皇子的能力,若真要狸貓換世子并非難事,可那?世子本就是罪臣之後,還差點害死自己的親妹妹,八皇子應該不至于色令智昏到如此地步吧?
蔣懷英見好友一副若有所思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唉,老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堂堂八皇子竟為了罪臣之女斷送自己的大好前程,這可真是虧死了。''
朝中雖有儲君,可八皇子的威望亦足。
帝王寶座本就是群雄逐鹿,先前春蒐七皇子殘害手足被武帝貶為庶人;眼下八皇子又遭此一難,隻怕也要出局了。
易知舟無心同蔣懷英調侃,繼續追問:''那陛下對此事是何态度?''
蔣懷英撇撇嘴:''态度?聽聞陛下龍顔大怒,當面訓斥了八皇子,随後就氣火攻心病倒了。昨日早朝都是太子代理的。''
語落,一陣莫名的預感湧上心頭,易知舟忽而闊步離開。
蔣懷英:''唉,唉,臨淵你去哪呀?''
*
承明殿外。
九公主今日一早就穿戴齊整等候在此。
昨日無功而返,她打定主意守株待兔,務必要見到父皇,再不濟也要見到皇後娘娘,總不能真的坐以待斃吧。
可令人意外的是,武帝今日并未上朝。
早朝是太子殿下主持的。
元季瑤好不容易等到王公公現身,急忙上去追問:''父皇病的嚴重嗎?太醫有何診斷?''
一連兩日未上朝,這不是武帝的作風,除非,他真的病得很嚴重!
王公公依舊是昨日那幅冷漠的樣子:''回禀殿下,陛下正在休養,已經交代過除了皇後娘娘不見旁人,九公主還是請回吧。''
語落,此人未等她開口便轉身走了。
元季瑤怒站原地,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遠處,承明殿前的台階反射出的光芒令她感到刺目。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狹長的視野中,那巍峨的殿宇就靜靜地立在前方,她很想不管不顧的沖進去一探究竟!
可······殿宇四周那些嚴正以待的禁軍卻非等閑之輩,即便身為皇嗣,無故擅闖,也是死罪一條。
她斷然不會那麼糊塗,心内一陣惆怅,她黯然垂眸盯着自己的雲頭履。
不知不覺中,一道颀長的身影無聲靠近。
''在想什麼?''
有風拂過,他的聲音夾在微涼的風中,反而帶着幾分和煦。
她倏爾轉眸,眼眸裡映出那張熟悉的臉龐。
''你怎麼來了?''
眼下應該是他上值的時候才對啊?
易知舟身着铠甲,在她一步之外站定:''之前不是說過?微臣要當面求陛下的恩典呐?''
他歪着頭凝視她,隻見那雙精緻描繪過的眉眼間浮現着淡淡的愁緒,他的心不由得一酸,真想立即擁她入懷,可大殿門前衆目睽睽,他隻能硬生生克制住沖動的念頭。
四目相對,她心中羞赧,轉瞬卻悻悻地勸他:''你還是回去吧,眼下······不是求這個的時候。''
哥哥犯了錯,父皇似乎還在氣頭上,此刻連她的面都不肯見,又怎麼願意替二人賜婚呢?
時機不對,喜事隻怕變禍事!
“殿下是在為八皇子擔憂?”
說話間,他不着痕迹地超前挪了半步,十分克制地用自己的鞋尖輕輕碰了碰她簇新的雲頭履,似安慰,又似調情:
''對嗎?''
元季瑤被這大膽的舉動吓到了,此處可是前朝正殿門口!後頭還有那麼多禁軍與太監在場呢!
她匆匆往旁邊挪了一步,明媚動人的眸子恨恨剜他:''明知故問!''
易知舟輕笑一聲,語氣帶着幾分寵溺:''殿下莫急,八皇子人在宗正司,陛下有令要他靜思己過,撰寫罪狀。''
她昨日派德寶輾轉打探也沒問到哥哥的下落,如今聽見易知舟這樣說,心裡的大石頭瞬間落了地。
隻見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瑩光一閃,秀麗的小臉沖他靠近:“所言當真?八哥安好嗎?”
易知舟點點頭。
也算是安好吧,最起碼眼下還沒死,但是八皇子一旦親手撰寫了罪狀,罪名落實也就意味着前程折戟,屆時,不知武帝又該如何發落?
可這些事情,他不想過早說給她聽,以免她與貴妃娘娘胡思亂想。
連日受挫的她猶如久旱逢甘霖,自己與母妃困在宮裡無計可施,眼下唯一能夠信任和依靠的人似乎就隻有他了。
想到此,元季瑤鼻頭一酸,朝他露出委屈的神态:''如今父皇身體抱恙也不願見我,我有心為哥哥求情卻無計可施。''
她失落的目光掃過承明殿的方向。
易知舟語氣猶疑:''陛下不肯見你?''
隻見元季瑤委屈地點點頭,并将自己這兩日吃閉門羹的經過告訴了他。
易知舟原本還想安慰安慰她,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堂堂天子,九五至尊,縱然有怒,避而不見又是什麼道理?
元季瑤見他神情漸漸凝重,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抿了抿唇:“總之,眼下宮内我自己尚且能應付得了。至于宗正司那邊,就拜托你······”
她很少開口求人,尤其是自己的心上人,話說到一半,臉頰都泛起了紅暈。
易知舟很想捏一捏,但礙于場合不妥,隻能沖她勾了勾唇角:“放心吧,一切交給我。”
語落,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紅的唇瓣上:“你在宮裡萬事要當心,若有不妥,記得讓得寶傳話給我。”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的她很像當初困在樹上的小狸奴,語氣和神态裡都透着一股難以名狀的無辜之感,讓人看了心生憐愛。
巍峨的承明殿,不是互訴衷腸的好地方。
眼見殿衛軍巡邏快要經過此處,他隻能艱難地開口告辭。
二人一南一北背道而行。
不遠處的憑欄上,明黃色的裙擺隐在暗處。
年輕男女依依惜别的身形落在長者眼中卻好像一出可笑的戲碼。
太子妃公孫氏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婆母,故作為難道:
“母後您千萬莫見怪,九公主素來恣意妄為,貪圖享樂;如今親兄犯了錯,她身為妹妹不好好思過也罷,背地裡卻與男子眉來眼去,也不知那洛貴妃是如何教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