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他看了一眼母親身側的妹妹,雖然隻是尋常一眼,但那小丫頭肉眼可見的閃躲了一下。
分明是做賊心虛。
易知舟不動聲色扶着母親在主位落座,母子三人面對面。
易夫人:''你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易知舟颔首:'''下值後有些事情耽誤了。''
一旁的柔嘉小心翼翼道:''哥哥,九公主如今可好?我想明日進宮拜見她。''
易知舟看妹妹一眼,原本他不想應,可想到九兒近日心緒不佳,妹妹去了她們二人可以說說話,排解愁緒,于是才改口同意:''既如此,那你明日一早就遞上拜帖,進宮後要謹言慎行,知道嗎?''
柔嘉眸光一亮,連連點頭:''哥哥你放心,柔嘉記住了。''
用過晚膳,母子三人又閑坐了一盞茶的功夫,易柔嘉記挂着明日要進宮,她還要給九公主帶些禮物呢,于是禀明母親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正廳内隻剩下母子二人。
易夫人:''我看你一晚上都愁眉不展的,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易知舟:''母親多慮了,眼下并未遇到什麼煩心事,相反,倒是有件喜事···''
他猶豫了一下,但易夫人已經慈眉善目地盯着他看了起來。
易知舟:''母親可還記得闫松鶴?''
易夫人點點頭:''當然。''
易知舟:''松鶴兄飽讀詩書,懸壺濟世,又與我感情深厚,不知母親對他印象如何?''
易夫人贊許地點點頭:''瞧你說的,闫公子人品貴重,我自然對他印象記好。當初也多虧他治好了柔嘉的舊疾,說起來,咱們還沒好好謝謝他呢。''
易知舟點點頭,頓了頓又問:''不如,明日我邀闫大哥來府上小叙?''
易夫人聞言欣然同意:''那自然好了,明日我吩咐廚上多備幾道好菜。''
*
翌日,武安侯府的馬車送易柔嘉進宮。
她離開後不久,闫松鶴便提着禮物登門拜訪。
易知舟今日特意告了假,等在前院。
見到好友前來,他略有幾分擔憂問道:''你,當真準備好了?''
闫松鶴低頭理了理衣衫,他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淨了兩次面,專程穿了靛青藍的水光錦繡圓領長袍,雲白玉帶,配上白玉束冠,真個人看着格外年輕。
他沖易知舟微微一笑:''有勞臨淵帶路了。''
二人一前一後穿過抄手遊廊,正廳内易夫人已經端坐在上位等候了。
見過禮,易夫人十分熱絡地請闫公子喝茶。
易知舟靜坐在一旁,将好友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
此人看着胸有成竹,可落在膝蓋上的那隻手卻暴露了他的緊張情緒。
易夫人:''令堂近日可好?許久不見,也不知她是否又出門遠遊了?''
闫松鶴禮貌颔首:''家母上月去了嶺南老家,至今未歸,想必月底才能回來。''
易夫人輕笑着贊歎:''令堂醫者仁心,真是叫人佩服。''
坐在一旁的易知舟應和着點點頭:''是啊,闫夫人素日行善積德,福澤深厚;如今子孫繞膝,也算是福報綿長,對了,闫兄聽聞府上又添丁了?''
闫松鶴看了一眼易夫人,才回頭作答:''是啊,舍弟前幾日喜添麟兒。''
易夫人一聽急忙恭喜了起來,語落,她笑眯眯地問道:''說起來,松鶴你的年歲也不小了,婚事也得抓抓緊,都城裡知書達禮的女眷衆多,你可有心儀之人呐?''
原本易夫人隻是閑聊,可話已至此,闫松鶴自然不必再遮掩,隻見他掃了一眼對面的易知舟,忽而起身端端正正跪在易夫人面前。
易夫人一驚:''闫松子,你這,這是?''
闫松鶴:''夫人在上,請受晚輩一拜。''
易夫人詫異不解,可看對面的兒子靜坐不語,她忽而有些後知後覺。
闫松鶴:''承蒙夫人錯愛,松鶴今日登門實則是有一不情之請。''
易夫人謹慎地問:''何事?''
闫松鶴:''不瞞夫人,晚輩愛慕柔嘉姑娘多年,今日鬥膽懇請夫人将柔嘉許配與我。''
語落,對面的易夫人果然愣住了,她驚詫的目光在闫松鶴臉上掃了好幾個來回。
易夫人:''你?你鐘情柔嘉?''
闫松鶴身子挺直:''正是。''
易夫人:''可我若是沒記錯,你分明比柔嘉年長許多啊!''
闫松鶴語氣誠懇:''夫人所言不虛,我與柔嘉正好相差一輪。''
易夫人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一旁的兒子身上:''臨淵,此事你可知曉?''
易知舟看着母親,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闫松鶴,亦起身告罪:''母親,松鶴兄與柔嘉情投意合,''說到一半,他後面的話全都被母親的淚水噎了回去。
隻見易夫人憤怒地起身:''胡鬧,你們真是胡鬧!''
闫松鶴與易知舟對視一眼,易夫人的反應不出所料。
''柔嘉小小年紀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易夫人低聲質問起闫松鶴來:''你們年歲相差巨大,怎堪相配?''
語落,她又轉頭怒視兒子:''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為何不從旁制止?竟然任由他們胡鬧?''
一連三問,易知舟不語,隻低頭認錯。
易夫人努力撫平自己的心緒,好言相勸:''闫公子,感謝你這些年對柔嘉的照佛,尤其是幫她醫好了多年舊疾,我武安侯府感恩戴德,可恩是恩,情是情,求娶這件事,請恕我不能應允。''
易夫人說完,也不等闫松鶴表态,便拂袖離去。
偌大的廳堂内,隻剩下闫易二人沉默的身影。
半晌之後,易知舟率先打破沉默:''我從未見過母親發這麼大的火。''
說話間,他伸手扶起還跪在地上的闫松鶴:''都說讓你别來了吧?''
闫松鶴搖搖頭,苦笑一聲:''不瞞你說,易夫人的反應也在我的預料之中。''
看着好友失落的臉,易知舟的心情也變得很重:''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登門?''
闫松鶴看他一眼,心裡想的卻是柔嘉溫柔的眉眼:''縱然前路千難萬險,我也須全力争取,否則,又怎能對得起柔嘉的一片癡心?''
''水滴石穿。''闫松鶴眸光定定,似乎帶着必勝的決心。
易知舟深知這人的性子執拗,一旦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住,他索性不再勸解,轉而換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努力吧。''
今日這飯恐怕是吃不成了,二人一同出了正廳,易知舟一路送闫松鶴出門。
走到一半,小厮守義忽然小跑着過來:''侯爺,趙大人的信。''
易知舟快步迎過去,取出信紙後上面隻有兩行字。
闫松鶴也很緊張:''趙青山?他說什麼?''
易知舟合上信,眸光微微發亮:''我得去宗正司一趟。''
闫松鶴一聽,臉上也露出驚喜之色:''我與你同去吧。''
事不宜遲,二人立即策馬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