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舟眸光定定望着某人。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有盈盈水光湧動。
這一瞬間,他心口有千言萬語,卻哽咽着不知先說哪一句才好?
一旁的大公主元靜姝無奈地提醒道:“今日是母後設宴,你們二人還是收斂些吧。”
那纏纏綿綿的目光,仿佛要呲出火來!
可憐她夾在中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易知舟颔首看向大公主:“微臣有幾句話想與九公主說,還請大公主成全。”
雍容華美的元靜姝挑眉睨着他:“武安侯,賜婚已是定局,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可她轉眸看向九妹妹,卻發現這小丫頭淚花閃閃,一副苦楚的模樣。
唉,想來這也是一對兒苦命鴛鴦,思及此元靜姝隻好悻悻地離開。
待人走後。
元季瑤望着這張熟悉的臉,心裡始終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或許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易知舟聞言,向前移動了半步,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九兒,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實非我願。”
他說的委婉,可她瞬間就聽懂了。
''原來,楚姑娘的乘龍快婿就是你啊。''
她忍住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固執地望着他,曾經這張郎豔獨絕的臉是那樣令她歡喜,甚至幾日前,他們還曾躲在玉蘭樹後纏綿親昵,如今已成過眼雲煙了?
易知舟蹙眉以對,縱然心如刀絞卻不欲多言,隻簡短地解釋:“九兒,賜婚不過是權宜之計,待我,”
“權宜之計?”她眨了眨眼睛,随着淚珠掉落的動作,視野中的的他忽而又變得清明起來:“此話何意?”
易知舟深吸一口氣:“西羌異動,不日,我将同國舅爺一起帶兵出征。”
邊境戰事??
她澄澈的眸子越發困頓起來,為何自己半點風聲都沒聽見?
望着她迷茫的樣子,他的心又如何能平靜得了?
可戰場兇險,生死瞬息萬變,對于自己所行隻是,他還沒有完全的把握,隻能····
元季瑤:''所以,你答應了這門婚事,是為了與國舅爺一同出征?''
這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緣由。
他心系國家,若有戰,必然會不顧一切,生死都不在意的人,又怎麼會在意區區一樁婚事?
''此戰,不全是為了我自己。''他克制住想要用她入懷的沖動。
他愛九兒,可身為兄長,他亦不願将柔嘉牽扯進來。
武帝身陷囹圄,太子監國,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眼下的被動局面。
若想破局,隻能接受太子殿下的提議。
面對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元季瑤難掩飾失落之色:“'我不懂,你既不全是為了你自己,那又為了什麼?’’
她忽然想到,父皇明面上将他召回都城當差,暗地裡卻奪了易家的兵權,如今他應下了楚家的婚事,又可重獲兵權······
這一切,究竟是造化弄人還是天意難違?
她的心情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短短數日,自己從父皇的掌上明珠變成了一個失了勢的公主。
如今太子監國,料想日後他會順利繼承大統,如此一比,楚家顯然是更好的姻緣。
她忽然懂了。
''罷了,易大人不願多言,我亦不勉強。''她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什麼情啊愛啊,不過是世人诓騙人的手段而已。
這世上,人獨愛的都是自己。
易知舟還想說些什麼,可她的态度令他猶豫:“九兒,眼下許多事無法一一言明,待我從戰場回來,一定向你解釋清楚。”
''不必了。''她兀自掙開他的手,轉向另一側:“今日是你與楚姑娘的好日子,你我在此會面本就不妥。”
''九兒,我并非見異思遷,實乃······''他艱難地吐出一句,卻不知如何說清。
她的目光已經移向了别處,瑩瑩淚珠劃過側臉,留下兩道清晰的淚痕,這一幕令他心痛。
元季瑤努力勾了勾唇角:“我已經說了,不怪易大人,此去路遠,本宮祝大人捷報頻傳、早日凱旋。”
語落,不等他再開口,她便拎起裙擺轉身離開。
易知舟很想追上去,可理智告訴他不可。
楚心汐已經從對面的涼亭中走來:''臨淵,賓客到齊了,咱們該過去了。''
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那道淡紫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易知舟輕歎一口氣:
''走吧。''
二人并肩而行,燦爛的日光恰好落在他們身上,襯得彼此輪廓分明,身姿颀長。
沿途所遇之人都紛紛駐足凝視他們的背影。
華蓋下是奢華熱鬧的宴席。
席間落座的賓客們都在翹首企盼着今日的主角兒,悠揚婉轉的管樂聲響徹耳際。
楚心汐忽然開口,她的聲音不大,險些被樂曲掩蓋:“你為何不向她明說?”
易知舟頓了頓腳步,語調微涼:“若此戰有回,再解釋也不晚;若此戰無回,自不必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