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與八皇子接連離世的消息瞬間擊垮了甯壽殿的母女。
宮人都知甯壽殿的洛貴妃已纏綿病榻多日。
可任憑宮娥青柑與松蘿如何去求,太醫院都無人前來醫治。
秋末了,天氣越發寒涼。
開敗了的花枝跌落在青石闆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元季瑤擡頭癡癡地看着窗外,昔日靈動的雙眸已失去了神采,她一身素白的孝服,麻繩松松垮垮系在腰間,整個人好似枝頭枯黃的樹葉搖搖欲墜。
“咳咳咳。”室内傳來洛貴妃劇烈的咳嗽聲,她急忙起身去照看:
“母妃。”
扶起病榻上的洛貴妃,在她身後塞了一個繡花團枕:“母妃,您終于醒了····”
洛貴妃虛弱的點點頭,她病了許多天,前夜還發起了高燒,眼下面色慘白,渾身都是虛汗。
青柑端着剛熬好的湯藥進了屋,見貴妃娘娘醒來了,小丫頭眉梢一喜:“娘娘!”
元季瑤接過藥碗,輕柔地吹了吹:“母妃,您感覺松快些了嗎?”
洛貴妃長歎一口氣,喉頭傳來一陣腥甜的滋味,她極力克制,不想女兒擔心:
“咳、好多了。”
青柑十分後怕地望着主子:“貴妃娘娘,您昏迷了兩日兩夜,可吓壞九公主了。”
元季瑤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卻還是努力在母妃面前保持鎮定:“還好您醒了,來,喝一口藥吧!”
洛貴妃還沒來得及張口忽然感覺到院子外頭有人走動,她順勢擡眼望去。
原來是松蘿,隻見小丫頭一身素白宮裝,手裡卻捧着滿滿一疊紅色的衣料從窗前走過。
元季瑤急忙使了眼色,可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東西?”洛貴妃敏感地盯着松蘿的手。
元季瑤故作鎮定道:“母妃,不過是一些舊料子,松蘿,還不快拿下去。”
“慢着。”此時此刻的貴妃娘娘變得極為敏感,她喝止住松蘿:“舉國哀悼的時刻,你拿這喜慶的衣料做甚?”
問完,她又轉眸看着女兒手中的湯藥:“九兒,這藥是哪裡來的?”
還記得自己昏迷前,一連多日都請不到太醫來診治,怎麼一覺醒來就有藥了?
洛貴妃不敢深想,可又不得不深想······
那個人的報複之心已毫不遮掩了。
隻見元季瑤緩緩放下手中來之不易的湯藥,神情萬分恭順道:“母妃,是女兒去求皇後、不,是女兒去求太後娘娘了。”
武帝薨逝,朝中儲君繼位,如今年号建啟。
楚皇後晉升為楚太後。
屋内的青柑與松蘿也小心翼翼地對視,兩個小宮娥都不約而同地紅了眼眶。
洛貴妃見狀更覺得蹊跷。
“她?她會那麼好心?”如今的太後權勢滔天·······斷然不會憐惜她們這一對無用的母女。
“母妃,先喝藥吧。”元季瑤耐心舉起藥碗,可送到洛貴妃的口邊,她卻固執地扭過頭,像是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你若不告訴我實情,我甯願病死。”
元季瑤鼻頭一酸,眼眶潮熱上湧:“母妃您怎麼像個孩子似的?還同女兒置氣呢?”
她擠出笑容,耐心十足的将藥碗往前送了送:“哪有什麼實情,女兒隻是說了幾句違心的賀喜之言,楚太後如今位高權重,也不屑于再為難咱們母女倆了。”
她神情恭順又溫和,洛貴妃一時有些分不清真假,紅腫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女兒清瘦的小臉:
“九兒,我的好孩子,若有事你一定不能瞞着我,母妃如今隻有你了!!”
說到此處,洛貴妃悲傷難抑,伏在女兒肩頭抽泣了起來。
元季瑤努力穩住手中的藥碗,騰出另一隻手輕撫母親的後背,好像安慰孩子一樣溫柔親昵:“母妃放心吧。”
*
入夜時分,洛貴妃服過湯藥昏昏睡去。
一牆之隔的寝室内,元季瑤坐在敞開的窗扇前,她仍舊穿着那一身素白的孝服,烏黑的發絲攏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清瘦又哀傷。
可偏偏不遠處的楠木衣架上卻明晃晃的挂着鮮紅的嫁衣。
“殿下,您當真要瞞着貴妃娘娘?”青柑雖然不贊同主子的做法,可眼下也無可奈何:“莫不如,還是告訴娘娘實情吧!否則,否則她知道了會很傷心的。”
松蘿氣嘟嘟地咒罵起來:“太後娘娘與新帝還真是心腸惡毒,竟然逼您去犬戎國和親!!”
三日前,楚太後以武帝薨逝、洛貴妃膝下無子為借口,命她為先帝殉葬。
元季瑤跪在宮門前求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見到了楚皇後。
煌煌威嚴的承明殿已經換了新主人。
新帝與太後高居上位,看她猶如看一隻弱小的蝼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