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我、咳,”她擡手抹去口邊的鮮血,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我一直都欠你一句道歉。”
元崇烨将她抱緊了一些,語氣卻十分固執:“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滾圓的淚珠啪嗒啪嗒跌下來,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更顯得虛弱無力:“你以為這般舍身枉死,我就會原諒你?索楓月,你欠我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面對他近乎咆哮的斥責,她隻是虛弱地笑了笑:“你啊,還是那麼霸道····”
猶記得二人初見,他是高高在上的八皇子、是奉命督辦的欽差大臣;而她是罪臣之女,他就是這般傲慢地凝視着她。
在她處心積慮的設計下,這個出身高貴的皇子一點點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驕傲的男人不僅在她面前彎下了脊梁,為了得到她的真心,他變得卑微又偏執。
他霸道地占有了她,在她精心設計的愛情騙局中,他情深自陷,如癡如醉······
她以為她成功了,成功完成了楚皇後交給她的任務,她可以保全弟弟,一起隐姓埋名奔赴遠方。
可到頭來才發現,自己仍然身在局中,付出真心的有何止他一人。
隻可惜,待她明白過來時,一切都晚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贖罪。
“崇烨,我對不起你,往後你要,好、好····”
後背的刺痛令她難以成言,利器貫穿了女子單薄的身軀,血腥的滋味一點點彌漫上來,她噗嗤一下嗆出鮮血,嫣紅的雪珠兒飛濺到了他的臉上。
“索楓月!!!”
“你醒醒!!索楓月,你聽見了嗎!!我要你醒來!!”
戰鼓擂擂,從來不會因為一條生命的終止而結束。
黃沙漫天的蒼黃隔壁上,北朝士兵與羌軍殊死搏鬥,一具具屍體堆積成山。
隴西的一萬騎兵不愧是精銳之師,有了他們的助陣,羌兵節節後退,最終潰敗如散沙。
荊棘叢中,易知舟雙手持長劍,将葉吾赫的左右副将砍倒在地。
昔日微風凜凜的王者,此刻深陷荊棘叢中,鋒利的荊棘勾破了他的戰靴與衣擺,他發絲淩亂,面帶血痕,整個人狼狽不堪:“哼,姓易的,你别得意的太早,老子死了,老子的兒子一樣會殺了你!!”
葉吾赫吐出口中鹹腥的血水:“老子還有十萬精兵在城内,你若真敢殺我,我兒子今夜就帶兵踏破北朝軍營!”
易知舟淡定地跨坐在馬背上睥睨而視:“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
他劍鋒一轉,眼看就要出手。
對面的葉吾赫急忙開口:“你以為砍死了我就能回去立功受獎?那你可想錯了!”他索性大喇喇地躺下:“聽聞,你們的新帝可不是什麼明君!你父親忠君愛國,素有威名,如此雄鷹一樣的忠将卻不得帝心!你如此英勇為何還要步你父親的後塵?你真的願意輔佐這樣的草包皇帝?”
在他的注視中,易知舟利落地滑下馬鞍:“看來你對北朝的情況十分清楚啊?”
葉吾赫粗咧咧的大笑道:“奸細誰沒有啊?”
“我不僅知道你們的皇帝是個草包,我還知道犬戎那些奸詐小人一面與我聯盟,一面卻向北朝卑躬求親,你們的皇帝沒有遠見,居然答應同他們和親!!呵呵呵當真是天大的笑話啊!”
楚太後有意封鎖了和親的消息,前線的易知舟自然無從知曉。
此刻聽葉吾赫說起,他不禁有些惴惴:“和親?此話當真?”
葉吾赫又吐了一口血水:“怎麼,你在前線忠心賣命,那草包皇帝居然瞞着你?”
說到此處,隻見葉吾赫眼珠轉了幾個圈:“看來我說的沒錯啊,易将軍此戰就算勝了,回去也是功高蓋主,你們漢人常說那句話叫什麼來着,好弓箭用完了就藏起來?”
易知舟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就恢複如初:“是飛鳥盡良弓藏。”
“對對對,就是這句話,”葉吾赫此人生來話多,就連敵軍都能聊上幾句:“你不如跟我吧,我保你榮華富貴、财帛美人不斷,我手下有四個城邦、兩片草原任你挑!!替人賣命有什麼意思,隻要你願意與我聯盟,咱們蕩平北朝,共享天下都行!
易知舟冷眼睨着葉吾赫:“你的确口齒伶俐,隻可惜用錯了地方!”
語落,他手中的劍柄輕輕一轉,鋒利的箭頭便劃破了葉吾赫的兜帽!
西風咧咧吹不散邊關的黃沙。
天地昏曉,殘月隐入陰雲背後。
廣闊而遙遠的山川之外,一道車馬瑀瑀獨行。
火紅的綢緞紮成碩大的喜花,将馬車内外裝點一新。
護送和親隊伍遠行的禮官與武将迎着秋風走在最前頭,這塞北的風吹得人鼻尖發顫。
随行的犬戎使者卻面色紅潤,眉宇間盡是喜色:“兩位大人,再往前走就是沛縣了,出沛縣五十裡地便是北朝與犬戎的邊境,我們達烏爾王子已恭候多時了。”
禮官溫少成與武将曹達對視一眼,二人心中雖有些郁結之氣,但畢竟是關乎兩國安危、關乎黎民百姓的國之大事,他們隻能忠君之命。
溫少成點點頭:“那今晚就在沛縣休整一夜,明日前往邊境與你們的人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