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星輝,馬蹄咧咧。
睡到一半被扯起來打仗的康威怨氣頗重。
可隊伍前頭的易将軍卻策馬快行,背影筆直。
康威忍不住打馬追上去,果然見他雙目炯炯,一派精氣十足的樣子,康威不禁有些懷疑,不是應該孤男寡女春宵帳暖嗎,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易知舟睨他一眼,主動開口:“有事?”
康威隐隐察覺到将軍嘴角微揚,心情極好的樣子,他又覺得自己還是猜對了,于是觍着臉一笑:“将軍,不是說好了我與曹副将就夠了,你怎麼還是來了?”
易知舟知道他想打趣,但依舊目不斜視:“曹洪生要護送公主,我同你一道應戰。”
康威啊了一聲,随即追問:"護送公主?送去哪呀?"
他不明白,易将軍好不容易将九公主從犬戎人手中救出來,眼下什麼地方能有軍營安全啊?
這個道理易知舟也明白,但是方才士兵來報軍情時,他正擁着九兒入眠,那一刻,一股深深的眷戀令他久久難于起身。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今日,他才算切身體會到了。
''軍營艱苦,她有更好的去處。''語落,他收斂眼中柔情:‘‘傳令下去,讓兄弟們打起精神,今日務必速戰速決,了解了此處,皇城那邊還亟待助力。”
康威得令不敢耽誤,急忙打馬離去。
伴着夜色,隴西騎兵快馬疾行。
翌日,天光朗朗,雲淡風輕。
元季瑤迷迷糊糊睜開眼,頭頂依舊是四四方方的軍帳,身下仍然是昨夜那飽受折磨的行軍榻。
隻不過,某人不見了蹤影。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卻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青柑?”
“殿下終于醒了!”青柑笑眯眯端來一碗熱茶:“喝口茶潤潤吧。”
元季瑤看着面前的茶水微微一愣,面頰升騰起可疑的紅暈,她這事何意?
青柑會心一笑,早上她進入軍帳後,地上扔着男女衣衫、幾個木桶裡水漬淩亂、還有榻上酣睡的九公主······個中深意無需贅言。
元季瑤默默接過茶水,她的确需要潤一潤喉嚨。
青柑熟稔的拿起木梳開始為九公主整理:“殿下,昨夜犬戎殘部了來襲,将軍帶人去迎敵了。”
元季瑤握着茶碗點了點頭,昨夜離開前,他好像在自己耳邊說了,但她那時候太累了隻想睡覺。
“可還有其他口信?”她擱下茶碗,痛痛快快伸個懶腰。
青柑取來一早準備好的衣裳,一邊為主子穿衣,一邊盡心盡職禀告:“将軍有令,要曹洪生帶兵護送咱們去隴西。”
這次,換元季瑤驚詫了:“什麼?”
她不記得他昨夜說過這件事啊?
為何要送自己去隴西?
女子秀麗的眉宇間落下一抹明顯的失落之色。
青柑搖搖頭,她亦不知将軍此舉何意,但見主子不太高興,她隻能盡力寬慰:“殿下,易将軍定是想要您與貴妃娘娘早日團聚啊。”
元季瑤這才露出幾分愉悅之色,可心裡還是忍不住抱怨他:昨日才說什麼生死同穴,一夜春宵就變卦了?
哼,易臨淵你這個臭男人。
曹洪生帶着精挑細選的三千騎兵等在帳外。
待九公主整頓完備,他才進來請命:“殿下,将軍已帶大軍開拔,此役過後,大軍會直接奔赴都城助力八皇子。”
果然,她猜的不錯。
前路未蔔,他依舊想給她留條後路。
“那就按照将軍吩咐,咱們也盡快啟程吧。”她自知無法為他助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再令他分心了。
曹洪生點頭領命,随即從袖筒裡掏出一隻玉炳匕首和一封信:“殿下,将軍昨日吩咐将這匕首清理幹淨,物歸原主。”
她的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匕首上,前日她曾用這把匕首自保,雖然沒有成功,但是也刺破了達烏爾的血肉。
隻是那時候太過混亂,她已然不知匕首的下落。
待她接過匕首,展開那薄薄的信紙,某人遒勁有力的筆迹映入眼簾。
短短幾句,卻叫她紅了眼眶。
“卿卿九兒,見字晤面,雙母聚在隴西,望你團圓相聚,待吾與八兄安定都城後,自當紅裝十裡,親來娶之,思你如疾,臨淵。
*
犬戎國王宿善率領部族于沛縣以西五十裡處與易知舟的隴西騎兵相遇。
狹路交鋒,戰況激烈,以犬戎全軍覆沒告終。
隴西騎兵的威名深入人心,有若羌、犬戎兩前車之鑒在此,西域各邦國紛紛噤若寒蟬。
不止如此,邊塞勝利的消息傳到皇城,本就岌岌可危都新帝宛若熱鍋上的螞蟻。
“朕一開始就不贊成和親,如今好了,和親不成,反倒叫天下人看了笑話!”元崇廣怒不可遏,卻又不敢當着朝臣的面發火,隻能回到後宮對着一衆内官太監撒氣。
禦書房内的筆墨紙硯如雪花一樣鋪滿一地。
身懷六甲的公孫皇後本欲避其鋒芒,可偏偏楚太後要她來寬慰陛下,她隻能硬着頭皮來:
“陛下喜怒,那易知舟與元崇烨本就是背信棄義的小人,如今他們成為一丘之貉還敢公開讨伐陛下,他們才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