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以後。
虎牙順着牆滑下來,大腿抖了兩抖才撐着站住,一隻手不停地往另一隻上面搓。
好不容易等疼意散去,才擡起頭,眼睛裡已經疼出紅血絲,用力點了兩下紀清籬的鼻子:
“你給我等着!”
遂站起來,踉跄地跑遠了。
等人走後。
紀清籬原地活動了一下手腕。
再擡頭時,潭冶已經重新站回來,語氣倒和之前差不多,“為什麼叫我過去?”
“那裡有攝像頭,你個子高,剛好可以幫着擋一會。”紀清籬朝梁上看了眼,“不過該拍的估計也拍到了。”
這句過後,身邊人忽然再沒說話,深沉地目光直直睨向他。
“吓到了吧。”紀清籬神色依舊,沒覺得他這個反應有多奇怪,“是不是覺得我跟之前不大一樣。”
但他其實就是這樣的。
紀清籬自知自己的外表有很強的欺騙性。
事實是很多年以前,他真就跟别人以為的那樣,從裡到外的溫和友善,逢人就露出自己的善意。
可除了小時候得到過的那一點點溫暖,其餘卻都是難以擺脫的夢魇,曾折騰得他大半年都無法完整睡過一晚。
紀清籬知道把自己這一面展露出來會是個什麼後果。
無非就是覺得他假、有心眼,扮豬吃老虎。
深吸口氣道:“你要是覺得我這樣的人很難相處,以後——”
“剛才那個問題你不用回答了。”
還沒等他說完,潭冶就直接把他的話打斷,“我知道你的答案。”
紀清籬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問題。
隻是這個答案——
潭冶卻沒再接着往下說,隻是忽然拉過紀清籬手腕,放在自己眼前,闆着張臉道:
“剛才使了那麼大的力氣,手疼麼?”
這份關切擺在紀清籬面前,他盯着這人認真的雙眸,順着道出一句,“不疼。”
頓了頓又問,“你不覺得我剛才那樣,有點過了?”
潭冶表現得挺不屑,“過什麼過,要不是你,我早就對着那張臉招呼過去了。”
紀清籬神情微滞,心裡附着的那層陰霾忽然散開一些。
“再說,你是因為喜歡我,才肯這樣的護着我......”潭冶把臉偏開,扭扭捏捏道:“怎麼做都是應該的。”
紀清籬:“......”
果然還是沒明白。
但看着潭冶這幅“莫名得意”的小模樣。
紀清籬忽然不是很想解釋。
算了,先這樣吧。
反正也不會掉塊肉不是。
兩人又在籃球場邊上走了個來回。
天色就已經不早了。
潭冶半天沒說得回宿舍,紀清籬也沒馬上說要回去。
隻是路過報刊亭時,提了一嘴,“這周六是我們神獸參展的最後一天了,你要不要過來看?”
他這句剛出。
潭冶完全就定在原處,想了想今天是周幾,最後十分矜持地開口,“如果你實在想我去的話......”
紀清籬也差不多習慣他這些話術,道了聲“行。”
“要是陳卓遠、魏帆他們那天也有空,都可以過來看看,市藝術館年初才整修過,看着還挺高檔的。”
潭冶眉不明白為什麼每次他倆的事都要叫上其他人,沒過腦子就直接道:“不是就我們倆麼?”
“當然不是。”紀清籬扭頭看他,“康澤他們那天也會過去,要一塊把神獸帶回來。”
潭冶眉宇擰在一塊,明顯是不高興了。
紀清籬把他的表情看在眼裡,輕咳兩聲,“明天下午我們沒課,中午我過來找你吃飯。”
潭冶五官這才舒展開,可一想到兩個學院之間隔的距離,又開口道:“還是我過去吧。”
複又加了句,“我想吃你們那的荔枝裡脊。”
紀清籬深覺奇怪:“你怎麼好像對文管院的食堂這麼熟悉?”
之前是煲仔飯裡的鹹蛋。
後來還什麼雞湯米線比雞湯面好吃、辣子雞一點兒也不辣,是他最喜歡的甘甜味。
“你經常去我們那兒吃飯麼?”紀清籬問。
潭冶鬓角微動,倒沒再多解釋,隻道:“食堂不都差不多麼。”
兩人是在學院之間的三岔路分開。
這回紀清籬堅持沒讓潭冶送他回去。
兩人明天本來就要見面,後天還要一塊去看展,一來一回太耽誤事了。
回去路上。
紀清籬之前以為,暴露出自己的另一面,會是個負擔。
可是今天,心情卻不似之前那般沉重,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放下,整個人輕松不少。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難道真的像康澤說的,這些反應都跟潭冶有關?
想不明白的事就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紀清籬掏出耳機。
九點的聲音在這黑夜裡格外清晰,很快把他的思緒拉回來一些。
可還沒到宿舍樓下,原本松快的情緒又狠狠沉下去。
宿舍大門旁站着一個人。
衣着考究,身量高崎俊秀,頭發梳得跟要上台走秀似的,極重的夜色也難掩他精緻的五官。
注意到紀清籬後,他眼底閃過一絲薄光,幾步走過去,又不敢離人太近。
隻是在胸腔的上下起伏裡。
隔着校車站牌,輕喊一聲紀清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