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盅藥下肚,阿清雙唇一抿,将最後一點苦咽下去。解裡塵沖他勾了勾手指,等人站在跟前,掀開裡衣去看那傷勢,貫穿的傷口已經生出血肉,隻不過摻了黑線,看着可怖。
“還疼?”
解裡塵倚在床上,阿清搖了搖頭:“倒是不太疼,隻是有些脹。”
那些人所作為,确實是在救阿清。
阿清重新纏了白绫,搖鈴叫小二。
解裡塵垂目調息,聽着見鈴聲,也不管阿清在幹甚。
過了一會兒隻見人走過來,手中一個暖爐往他腿上一放。
阿清站在他面前:“我睡了。”
說罷從櫃裡拿了床墊被往火籠邊一鋪,矮身躺上去。
“睡這樣遠?”
阿清從被褥的縫隙看人,打了個哈欠:“半夜再被你掐死,我找誰說理去。”
解裡塵原本也是這麼打算,可被手爐一暖卻變了主意。他起身将人撈回來,阿清很瘦,能被輕松抱起,此時這人已經解了發帶,長發散在床上:“幹什麼?”
掌心金墨湧動,很快凝成一個圈,是一個象棋子兒形狀的東西,看着顔色卻像骨頭。
“要是被我傷了邊将它捏碎,我會醒過來。”
阿清拿過來,将這東西對着光看了會兒。
又看了看解裡塵狀似不在意的眼。
然後撥開對方的手臂,撿了手爐爬進床褥裡。
“睡覺。”
火燭被壓滅,腰間被環上一隻手,暖爐在兩人中間還發着熱。
這夜無夢。
——
解裡塵醒來時客棧外頭正下着大雨,天地陰沉,店家的燭光也時明時暗,頗有些“風雨飄渺”之感。
暖爐早已失溫,他甩了張火折子,又讓火籠燃起來。接着将暖爐從阿清手中抽出來——阿清還在睡,蜷着身子縮在被褥的角落,被他碰時眉間微微皺起。
“解裡塵……”
袖口被輕輕揪住,解裡塵低下頭:“醒了?”
阿清的眼睛還沒睜開,身體往他邊上靠了靠:“嗯。”
還未完全醒過來的聲音柔軟:“外邊在下雨麼?”
“下着呢,這鎮子看着不大,陰氣倒重,雲都能黑成這般。”
解裡塵評價完,掀開被褥去叫小二。很快早食便上了,一籠肉包,一碗炸豆配了盞濃茶,被解裡塵拎着盒子往床頭一晃:“吃不吃?”
阿清眯着眼,一隻手伸出被褥去抓,又被解裡塵拍下去。
手腕在空氣中一頓,最終還是縮回去,選擇繼續睡。
解裡塵百無聊賴,吃下隻包子,又潤了口茶,見阿清仍縮在床上,便又坐進去。
很快衣角被揪住了。
阿清微微睜眼,半邊臉還埋在軟枕中,往解裡塵邊上湊了湊。
解裡塵身上的氣息很有安全感。
“我可不知你有這般粘人。”
解裡塵調起仙術,先前留在那黑衣人身上的追塵粉仍能與他相呼應,按這腳程,這人一夜之間走了半個人界。
真是快,有些太快了,大乘一重界的修士也未必有這等行迹。
還有一點讓他在意,先前阿清那處傷口被黑衣人灌入仙術,卻好像是活物一般有觸手。
那如今外傷将愈,那觸手是死是活呢?
阿清一隻手搭在他身邊,被他撈來把了次脈,說是把脈,實則不是醫修那套術法,而是用仙力直接探進去,卻沒什麼特别的發現。
阿清有所感覺,手腕動了動,将身子撐起來。
白衫從肩上滑了一半,他拿手輕輕提了下,看向窗外。
解裡塵問:“先前可有覺得傷口處有東西在動?”
阿清似乎回憶了一番:“有的,那黑衣人将東西弄進我身體時,就是這般感覺。”
他跪坐在床上,似乎還沒有睡醒,卻也知道解裡塵不會随口一問:“有活物進了我的身體?”
“隻是懷疑,暫時。”
解裡塵收回手,端起炸豆往嘴裡放了顆,沖阿清一擡手,“吃麼?”
窗外雨很大,隐有隆隆作響的雷聲,顯得客棧中倒是安靜。
阿清正捧起陶碗撿豆子吃,解裡塵卻像是想到什麼,起身去窗邊,将身子半探出去。
雷聲從先前那道天裂處傳來,伴着黑色的閃電。
古書有載,天裂後暴雨有七天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