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陳盼玉說不出話,顯然是在猶豫,此時邱娘再加一把火:“可别怪我沒提醒你,再過兩日我便要走了,别到時候女兒沒找到人先死了,再要求我,可就來不及了。”
解裡塵轉到兩人正面,陳盼玉此時已經換了身衣服,可脖子以下幾條黑線纏繞上來,她眼睛通紅,似乎已經有了癫狂的神色。
陳盼玉沒有立即回話,隻是緩緩轉身,菜刀壓在兩具屍體身上,很慢地,小心地将人皮撕下來。
整整一個時辰,她低着頭,很專注地做這事兒。
兩張人皮被她綁在木棍上,慢慢飛到了天上。
“會找到的,我會找到宣玖的。”
兩個人影漸漸淡去,緊接着就是阿楠的聲音,阿楠的哭聲,她掐住了阿楠的脖子,被衆人分開……每個畫面,陳盼玉的精神狀态都在不斷下降,直到一個畫面中,她抱着阿楠出現在河邊,一個黑衣人正等着她。
是阿楠記憶裡的那個聲音,同邱娘的聲音不一樣,要年輕很多。
三人坐船疾行而下,兩岸景象變幻,解裡塵正跟着他們,卻聽見阿清語氣疑惑,“咦”了聲:“這裡不是汝饒鎮了。”
解裡塵注意到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座座塔尖。
順着河道下去,前方土地慢慢變黑,便紅,像鮮血流程的土地。河道變窄,水流幾乎消失不見,一路站在前方的女子在船擱淺的時候跳下來:“走吧,仙人在等你。”
周圍草木幹枯,石頭的黑色和土地的紅色相撞,極有沖擊力。解裡塵低頭看地面,這地方他從未來過,也并未聽聞六界有這種地方——難道這已經不是人界了?
怎麼可能?
女子将陳盼玉帶到了一個祭台樣的地方,有人拿着刀等在那處,阿楠被放上去,隻見那人手起刀落,銀白色的刀光沒入阿楠的胸口。
“不……不要!我後悔了,我的兒子——”
祭台四周,黑色的粘液驟然湧出,變成了強有力的觸手往阿楠身上慢慢逼近,卷着他的小腿和雙手,從他身上匍匐着,鑽進那個切口處。
陳盼玉猛地撲過來——
她一直在服用邱娘給的“神水”,力氣已經是今非昔比,周圍人一開始沒有注意她,等到她撲到了祭台上,想攔已經攔不住了。
她已經被那“神水”侵蝕太深,此時此刻要比上一次還要失理智。
執刀的那人被她抓了手,力道控制不住,刀尖一挑竟狠狠壓進了阿楠的胸骨中。
血光乍起,周圍觸手像是不受控般四下亂拍,直直沖祭台上的三人拍過去。
陳盼玉被掀飛,再擡頭時那把刀已經将阿楠的身子捅穿了。
她手腳并用地爬過去,撲在那個小身體上,身體迅速失溫,血在蔓延,皮膚幾乎白得透明。
“你……你救救他……神水……邱娘能救我也能救我兒子……再給我一點神水,我什麼都願意做啊!”
陳盼玉跑過去抓住黑衣女子的腿,卻被人一腳踢開。
“術法被打亂了!快去禀告仙人,萬燭神失控了!你這個蠢貨!你兒子被你弄死了,神水也難救!”
“但神水明明可以……可以救我……啊!”
一隻觸手猛然拍來,女子閃過,陳盼玉卻被甩出去。面前景象一陣模糊,看樣子陳盼玉是快要暈了。
解裡塵腳尖一點移到祭台邊,阿楠面無血色地躺着,胸口被劃開一個手掌大的血洞,觸手貫穿他的脊背,一顆心髒露在外面,有一半已經碎了。
看樣子确實是死了。
那人說“神仙也難救”?先前陳盼玉确實是被一刀穿心,全然是将死狀态,被那“神水”續命,而此時這人卻說阿楠無法救……
這術法需要人在将死的時候才能生效?
白霧忽然湧起來,寒意刺骨,像是帶着潮濕的水汽。解裡塵迅速後退,伸手一抓,迅速從霧氣前退開。
問靈快要結束了,可之後的回憶片段還在不斷上演。
陳盼玉的精神狀态每況愈下,脖頸上的黑線一開始越聚越多,後來爬上眼球,雙眼一片烏黑後,又慢慢消失了。
從此,陳盼玉每日做事,便是出門,殺人販子,出門,殺人販子。
出門,殺人,出門,殺人。
一開始隻是在山中尋找可疑之人,後來變成了外鄉人,再後來,鎮上的人也被納入其中。
陳盼玉的神智愈發混亂,邱娘的話不斷在耳邊回想。
“你看那個女孩,像不像你的女兒?”
“那個男孩呢,你兒子當年也不過這樣高吧?”
“可惜,都被你害死啦。”
“把他們帶來,我可以讓他們變成你的。”
鎮子中,時不時有兒童失蹤。
夫家受不了兒女接二連三的打擊,漸漸也搬出了鎮子。
隻有陳盼玉留了下來。
二十年,其實她早就忘了女兒長什麼樣。
也再沒見過阿楠。
雙腳重新踏上堅實的地面。
客棧中,衆人還未醒來,而解裡塵和阿清已經微微睜開了雙眼。
解裡塵像是想到了什麼,四下尋找,找到了阿楠的屍骸。
他蹲下,手中仙法運作,将阿楠的身體包裹起來。
——沒有仙脈,沒有心髒,沒有其他仙力的影子,他之所以能動是因為……
他死後成了兇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