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裡塵盯着阿清,像是要将他這個人看透,可阿清隻是搖搖頭:“我确實不知,你若不信便來查我。”頓了下,又說,“反正我也沒什麼好查的。”
阿清束手就擒,解裡塵也不客氣,伸手往他額上一推,頃刻間仙力充斥這副軀殼,阿清雙膝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渾身的力量像是被抽幹了。
眼前是解裡塵的長靴,他仰頭:“查出了什麼?”
解裡塵撚了撚手指。
除了能在腹中髒器感受到那些黑線外并無異常,而那些孩童體内的黑須,與阿清體内的黑線可是一樣的?
阿清能看見魂魄,或許也與這黑線有關?
——怎麼可能呢?解裡塵揮去這個念頭,能從問靈中看出魂魄的,要麼是修為到了一定境界,要麼是……創造問靈術的那位通靈者。
“……你這是什麼眼神?”
阿清扶着牆要站起來,腰間一道力撐起他,随即腦袋被撫了撫。
“關愛凡人的眼神。”
阿清語塞,試探着問:“莫非是我也有仙脈?”
“那便是異想天開了,”解裡塵站在一邊潑了盆冷水,說,“走吧。”
阿清也笑了聲,又問:“走?去哪?”
“事情都辦完了,要查的也查了,自然是離開。”解裡塵拿過一件外裘罩在阿清身上,“怎麼了,覺得很突然?”
阿清愣了一下,确實有些突然:“那外邊那些仙宗的人……那位徐宗主……”
一雙狐狸眼瞟過來,阿清下意識坐直,聽見解裡塵慢悠悠問:“你很在意他?”
阿清讪讪一笑,心想這不是替你在意麼。
這時,廂門被敲響,這幾日能敲門的無非是送飯食或者送藥盅的,此時時間還早,不是飯食,那必是藥盅。
阿清打開門,看小二将藥盅放在桌上。
他看着三盅藥罐,歎了口氣。
他雖傷病多,可将藥當水喝的日子确實是頭一遭。
“怎麼,不想喝?”
“……沒有。就是……太多了。”解裡塵看阿清坐下,摸藥已經輕車熟路,他喝藥向來是一口悶下去,前後不過半刻鐘。
“哎,”解裡塵起了逗弄的心思,俯身過去,“這藥什麼味道?”
阿清擡眸,掃他一眼:“能有什麼味道,自然是苦的。”
說罷正要将最後一碗藥喝下去,手已經擡起來,做好了一口悶下去的準備,餘光裡卻見解裡塵傾身過來,一種不好的預感正上心頭,還未等阿清反應過來,手腕就這麼被抓住了。
阿清:?
苦藥流入口中的速度減緩,苦澀在舌尖炸開,阿清手一抖,眉尖擰在一起,猛地嗆了聲。
“解裡塵!”
他抹掉嘴角的藥渣,解裡塵一雙眼睛裡是得逞的壞笑,那人沒心沒肺:“一口悶下去多沒意思,怕你吃不出味道,幫幫你呀。”
阿清深吸一口氣,拂開這人不安分的手,仍是一飲而盡。
耳邊那人又近了些:“這不對吧?”
阿清放下碗,身體後傾,同解裡塵離得遠:“怎麼不對?”
解裡塵托着下巴看他:“按人界話本子的說法,此時你應當小口小口将藥抿下去,然後說一句,‘好苦’,我無奈起身,再小口小口喂你……”
阿清端碗的手一抖,正對着解裡塵無辜的雙眼,胸口氣沒理順,背對着他:“莫要告訴我你也想一試……”
解裡塵給他吹耳邊風:“正想着呢。”
阿清耳尖一顫,動了動,挪到了火籠的另一側。
解裡塵覺得好有意思。
這藥最終還是被阿清一口悶了。解裡塵把人抱起來,從窗戶上跳下去。
後院的屍首都被處理了,林臾七日前便放出消息,可這二十年間這些孩子們的親人走的走死的死,最後來認領的也不過三四個。
這剩下的三四個裡有哭成淚人的,也有默不作聲的。解裡塵與阿清自長廊走過,一路上也沒有引起注意。
兩人很快便站在了鎮口的石牌坊前。
阿清沒有什麼要帶的東西,身上衣物全是随了解裡塵,此時鎮口三條岔路一如半月前的樣子,路上無車馬,頗有些荒涼之感。
解裡塵正等一馬車夫遙遙走來。
“坐馬車?”
解裡塵上了車,簾子掀開:“不然?你還想我飛過去?”
“……”
馬車是普通的樣式,車夫對阿清眼熟,卻不認得解裡塵,猶豫了一下,隻說能帶到下個鎮子。阿清也爬上去,車輪一重,便啟程了。
——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