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看季玄一副書生打扮,絲毫不怕他。
陳家雖然并非什麼位高權重的大戶人家,但畢竟也是個當官的,在這澗山縣中,怎麼也是個說得上話的角色。
陳進作為家中獨子,自然是從小被家裡人寵溺慣了,做事無法無天,反正就算惹了禍,總有人為他背鍋埋單。
在這青松鎮上,人們見他都繞着走。這種貨色,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陳進還真是很少遇到有人和他當面頂嘴,不由來了興緻。
他将老母雞提在臉前,湊到季玄近前,道:“夫君怎麼了?我來送禮,礙你什麼事?你家娘子昨夜,不會就和你住在這鬼地方吧?除了山上那間小破屋,我看你們也無家可歸了。人到這個歲數,都沒個像樣的宅府,不覺可悲?讓如此美貌的小娘子淋雨受凍,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容筱筱沒想到這人居然拿這話說事。陳進這人,整日遊手好閑,年過三十,從來沒有為陳家賺過一分錢,除了時不時上街欺行霸市,沒什麼别的本事。
她向來不是在言語上吃虧的人,悠悠道:“憐香惜玉這種詞,也要看是誰說。從陳公子口中說出來,沒什麼信服力。”
陳進原本隻是針對季玄,現在聽她這樣說,一時被噎了一下,眉頭蹙了起來。
“筱娘,你這想說什麼?”
他當然想到了自己在家對李娘子拳打腳踢當撒氣筒的事情,但并不确定容筱筱是否指的是這個。除了上次在陳家,容筱筱與他們并無來往,李娘子生性軟弱,又極為好面子,自然也不會輕易讓旁人知道家中這些隐秘。
容筱筱見他心虛,便點到即止,并不打算再說什麼。
陳進卻被激怒了,一把将母雞甩到一邊:“你給我講清楚。”
老母雞受驚,翅膀撲騰不停,一下飛得老高。
安素自從陳進來到店鋪,始終保持戒備地站在一旁,此時伸手一抓,将母雞從空中撈了回來。
雞毛洋洋灑灑飄落,嗆得容筱筱咳了起來。一時沒有防備,眼看陳進一個箭步沖上來,伸手便要來拽她衣領。
容筱筱急忙往後躲。
下一刻,陳進的手臂卻突然頓住,吃痛大叫。
季玄動作極快,一把鉗住了他的胳膊,随後一拖一拽,将他整個人掀到了一旁。
陳進連退數步,險些跌坐在地。
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腳跟,他站在幾步遠開外,疼得不停抽氣:“哎呦,我的手!我的手斷了!”
季玄這一下讓容筱筱心中十分爽快,但看着他這般痛苦,又有些不安。
她畢竟是個平民女子,陳家她的确不該招惹。若是真的把陳進弄出什麼傷來,以後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
容筱筱連忙去牽季玄的手,搖頭悄聲道:“算了吧,莫要真的弄傷這人。”
陳進哀嚎不止,抱着右臂反複查看。
季玄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後,道:“并未傷他。”
容筱筱見陳進痛得龇牙咧嘴,奇道:“是麼,原來他手臂沒有斷,既然如此他為何這般作态?”
季玄一針見血道:“嬌生慣養罷了。”
陳進見自己手臂仍能活動,這才松口氣,驚魂未定地看着他們。
“好啊,”他用另一隻手指着季玄,顫聲道,“你護着她,我看你能護到幾時?你不是常年在外嗎?留着娘子在家,和守寡有什麼區别,下次回來看到家中沒了人,可不要怪到别人頭上。”
話糙理不糙,這确實是容筱筱在擔心的。
季玄往年皆是深秋才會到澗山縣,還是為了看望幹娘,以後若是再來此地,也隻能是偶爾回來祭拜,除此之外便都不好說了。
若她真是季玄的妻子,大可與他一走了之,但她不是。且不說自己與季玄并不能算熟絡,現在還要靠山吃飯賺錢,自然不會輕易離開這裡。
季玄目光微暗,寒聲道:“勸你消了這念頭,敢動她,我奉陪到底。”
陳進從來不把旁人放在眼中,縱然知道容筱筱早已嫁人,也沒有放棄過對這位美人下手的念頭。
然而,此時情景下,他心裡卻閃過一絲畏懼。
這人看似一介書生,但周身氣場卻格外不同。縱然陳進再愚蠢遲鈍,也能清楚感受到——這人并不害怕自己。
為何會如此?
在這青松鎮上,所有人都怕他。
陳進眯起眼睛看着季玄,上下打量着他。這人氣質與衆不同,不像是普通讀書人,反而有種冷豔的貴氣。然而陳家卻從未聽說,容家那位老婦人背靠着什麼有背景的親戚。
何況,若季玄真是有錢有勢之人,又怎會将家中娘子留在這麼個小地方?
恐怕他隻是裝出樣子來吓自己的,大概,季玄就是個上京趕考的書生,在外也隻能租房暫居。若是這樣,自然沒法将容筱筱接過去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