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玄含笑着低頭望她:“嗯。”
他輕輕牽住她的手,目光溫柔似春風拂柳。
後院中竹葉沙沙作響,風中帶着春日獨有的芬芳氣息,和煦宜人。
嵇玄從容地道:“你是想說,隻要你我二人心意相通,婚事如何辦,并不重要。”
容筱筱欣慰地點頭:“沒錯。”
……
三日後的下午,蘑菇鋪歇業一天,卻比平日裡都要熱鬧。
門扉上貼上了朱紅喜字,屋内挂滿紅綢羅緞。
喜宴酒盅裡盛的,正是澗山縣當前賣的最好的松露酒。一壇壇美酒揭開蓋子,酒香四溢,松露的山野清香交融其中,引得街上路人紛紛駐足。
“之前聽說老闆娘已經嫁人,原來是诳人的?”
“老闆娘已經發了财,怎麼在這小鋪子裡成婚?”
“也不知是嫁給何人?”
包子鋪老闆端着托盤,從街對面出來。
他今日也穿上自己最喜慶的紅袍子,一副春光滿面的樣子。
有路人看着樂得合不攏嘴的老闆,打趣問:“今日不會是你的好事吧?”
“哪能?”包子鋪老闆被這話唬了一跳,“我五十多歲的人了,看着筱娘成婚,簡直像嫁女兒一樣,所以高興。”
店内屏風已盡數撤去,空間頓時寬敞起來,中間的長桌上擺滿了美食珍馐。
肥瘦相間的香豬肉灑滿翠綠的蔥花,精緻的白玉盤中盛着鮮嫩多汁的鲈魚,濃郁的雞湯飄着金黃的油花……
除此之外,更少不了各式的蘑菇。
煎得邊緣焦黃微卷的松茸片、爐火上燒得流汁的口菇、浸飽了雞湯的竹荪……容筱筱許久沒回青松鎮,對這些菌子美食甚是想念。
她在皇宮住了一個月,也向禦膳房的張葛學來了不少菜式,手把手地将宮裡的廚藝教給了姑娘們。
田家酒肆的宜九與田老闆也趕來竈房幫忙。田響本就是廚子出身,此時正好大展身手,沉重的菜刀在他手中舞得天花亂墜,一盤盤佳肴很快端上了桌。
容筱筱與嵇玄兩人身穿大紅色的喜服,舉着松露酒,與前來赴宴的朋友們聊得開懷。
除了偶然撞破嵇玄身份的桔葉,其他人都不知他究竟是何人。容筱筱便胡亂給嵇玄安了個身份,說是自家的遠方表親,因來探親小住而日久生情。
在這個表兄妹可以結婚的時代,這種關系似乎十分令人信服。
了解她的朋友們都以為她早就成婚,紛紛開玩笑地責怪她之前隐瞞這麼久。
方公子也在婚宴的賓客當中,他早已得知兩人的關系,在一衆驚訝的客人當中顯得十分淡定。雖然心中有些遺憾,但還是欣慰地道喜:“恭祝二位喜結連理,比翼雙飛。”
容筱筱今日很是健談,然而,看到包子鋪老闆端來一大盤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時,忽覺臉還是有些挂不住了。
“老闆……這些就不必了。”容筱筱趕緊道。
包子鋪老闆看着她與嵇玄二人,眼神滿是老父親般的和藹:“這都是我從集市上精挑細選來的,婚宴上吃了,讨個吉利,可以早生貴子。”
店鋪幾個年長些的女子也勸道:“是啊,筱娘,若是将這些撤了,難道是不想要孩子不成?”
容筱筱最怕他們提到這些,她瞥了嵇玄一眼,後者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衆人的起哄聲中,容筱筱耳根有些紅了。
嵇玄上前一步,将包子鋪老闆手中的托盤接過來,泰然自若地道:“老闆的好意我們收下了,至于旁的。”他側頭望着她,明澈的眸中仿佛泛起漣漪。
容筱筱和他對視,心漏跳一拍,趕緊插嘴道:“好了好了,其他的都是順其自然罷了。”
包子鋪老闆笑呵呵道:“那是,順其自然,順其自然。”
至于順其自然是怎麼個順其自然法……容筱筱想到這些,臉頓時更紅了。
她拉着嵇玄的手,對方也回握着她,手心溫熱,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腕。
嵇玄手上的肌膚雖然并不粗糙,卻帶着早些年出征落下的繭與疤痕。
此時他望着容筱筱的眼神溫柔得不像話,手上的硬繭輕輕劃在她腕部,恍如過電一般,令她心尖微顫。
容筱筱感到心跳的有些快。
忽然,門口漸漸安靜了下來。
容筱筱的目光穿過擁擠的人群,居然見到了站在店鋪門口的陳家老爺的身影。
縣主簿大駕光臨,姑娘們都有些不自在,紛紛收了嬉笑玩鬧的面龐,為他讓路。
陳家老爺不是自己一人來的,他身後還跟着陳家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得知容筱筱成婚之事,這才醒悟自己之前上了當,此時雖是跟着老爺來賀喜的,卻也隻是勉強堆着笑。
陳家老爺拎着賀禮,本想向容筱筱賀喜,不料一眼望來,突然一滞。
他瞪直了眼看着嵇玄,口中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腳下步子一個不穩,竟然徑直向一旁倒去!
旁邊妹子們驚呼:“主簿大人!”
“老爺!”老太太急忙将他扶住,奇怪道,“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