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老爺表情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盯着嵇玄。
容筱筱當然明白他為何如此,然而其他人并不清楚,皆疑惑地看着他。
嵇玄遞給縣主簿一個警告的眼神。
陳家老爺頓時醒悟他不想在此暴露身份,于是趕緊老實下來,僵硬地挺直身闆,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然而剛走兩步,陳家老爺又兩腿一軟,晃晃悠悠往一旁跌去。
身旁衆人早有準備,連忙上前将他扶穩。
陳家老爺之前就知道三皇子與筱娘關系不同尋常,但兩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他以為此事隻是殿下一時興起,被美人迷住了心魂,才做出那些事來哄她開心。
誰知道這一哄,居然直接哄到了成婚。
若不是他清楚三殿下的為人,知道他不會開這種玩笑,陳家老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此時,他半倚在老太太身上,結結巴巴地道:“筱娘與夫君真是佳偶天成,珠聯璧合,祝二位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容筱筱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掩嘴笑起來:“老爺身體可還好?”
陳家老爺惶恐道:“無……無妨,近日頭暈,讓筱娘與夫君見笑了。”
老太太一頭霧水:“前幾日還無事,今天這是怎麼了?”
陳家老爺趕快讓她别說了,上前遞上了賀禮。
老太太拎着紅布包的金銀玉飾,謹慎地跟在後面。
她雖然不喜歡容筱筱,但腦子并不笨,看到陳家老爺的樣子,便知道筱娘這位夫君定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時更是不敢造次。
一想到在此之前,自己曾經給容筱筱造成過諸多不便,老太太心中打鼓,提着禮物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眼色。
容筱筱倒是爽快接下了賀禮。
若是半年前,她絕對不想見到陳家這位刁蠻的家母。但眼下容筱筱心情不錯,回想之前的矛盾,似乎也成了無關緊要的小事。
果然經曆的事情多了、自己的本事增長了,之前令她煩惱的人和事就都已無法對她造成影響。
容筱筱心中暗想,老太太若知道自己半年前差點擄走的孩子正是當今的聖上,隻怕也要像陳家老爺一般,平地摔幾個跟頭才肯罷休。
李娘子這些天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等婚宴結束便帶着芊芊出發。然而此時見到陳家老爺和老太太來,她着實不自在,不得不提前向容筱筱提出告别。
婚宴正是熱鬧的時候,衆人聚在桌前享用美食,有說有笑。
容筱筱與桔葉聽到李娘子要走,很是不舍,決定親自去送她。
李娘子連忙道:“新娘子離席怎麼成。”容筱筱對此卻十分執着,提着大紅喜服的裙擺便出了門。
一路春風拂面,橙黃的夕陽映着楊柳依依。
兩人将這對母女送至青松鎮最東邊河畔的小橋。
容筱筱捏着芊芊的小臉,笑着對李娘子道:“這段時間,我也打算四處轉轉,不會常在澗山縣。不過定會常去拜訪你們,說不準再過幾年,咱們兩家還能親上加親。”
李娘子知道她在說什麼,笑着看了芊芊一眼。
小橋河畔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水聲。
幾人頓時轉頭望去,隻見河水拍打着岸邊,激起濤濤水浪。
方才的聲音不同尋常,似乎是有人掉下水了。
就在她們愣神時,河水中忽然冒出一個酒壺,在水面上飄飄蕩蕩。
桔葉顫聲道:“有人落水。”
半年前,容筱筱就是在河中救下桔葉的。不知她此時害怕,是否因為想起了那時的經曆。
容筱筱身上的喜服太過沉重,倘若下水救人,恐怕連自身都難保。
就在她猶豫時,桔葉忽然沖了出去。
她沒想到這姑娘現在這般勇敢,居然直接奔着酒壺的位置,躍入水中,不消片刻,拽起一隻手臂,奮力遊上了岸。
李娘子原本和容筱筱一起站在岸邊焦急,然而,等到桔葉拖着那人上了岸,卻猛地退後了一步。
芊芊也認出了這人,睜大眼睛:“……爹?”
落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陳進。
他此時頭發被水打濕,遮住了大半張臉,整個人醉得不省人事。但李娘子和芊芊還是一下将他認了出來。
桔葉濕淋淋直起腰,看到是陳進,也吓了一跳,下意識踹了他一腳:“啊呀!怎麼是這人!”
這一踹險些将陳進踢回河中,隻見他哼哼唧唧地倒在河畔,尚在滴水的手在砂石上摸索:“酒……我的酒呢?”
李娘子嫌惡地苦笑:“方才差點淹死,竟還想着喝酒。”
容筱筱感慨道:“這家夥還真是命大。”
若不是幾人剛好路過此地,隻怕他已成了孤魂野鬼。
陳進摸不到酒壺,揉揉眼,打量着四周。
楊柳枝條被風吹動,如同珠簾輕紗,将幾人與這醉鬼阻隔開來。
透過嫩綠柳枝,他忽然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李娘子,喃喃地道:“娘子……”
李娘子頓時警惕起來,将芊芊護在身後。上次陳進醉酒,就發酒瘋将她打了一頓,臉上的傷現在還沒好。
誰料這一次陳進卻沒有做什麼過激行為,靜靜地坐在原地,擡頭看着她,怔然道:“娘子,你這是要去哪?”
李娘子以為他要阻攔,驚慌地與容筱筱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