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難得,少年沒有自稱為朕,他耐心解釋,上身裹着上宮蔚新纏的紗布,還有血液透過層層紗布透露出血色,“坐以待斃便是真的沒有機會了。”
上宮蔚不死心,“即便會死,馬革裹屍?”
霍咎認定道:“即便會死,即便馬革裹屍。”說罷,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少年邁出營帳的前一刻,甩在身後的小包子突然出聲:“你要是死了,皇後怎麼辦?!”
少年往外的動作一頓,側眸,邪肆一笑,“放妻書已經寄過去了,若是朕真的……”
他一頓接着道:“她也會高興。”
小騙子來他身邊的目的達成,如果他真的不幸死在戰場上,後面無論是掌控大昭的朝政還是其他,都由着她。
前提是,他要替她保住大昭。
烏塗明也來相送,他看着少年禦馬騎在高大的馬背上,威風凜凜,就算是露出來的一角紗布,也沒減勢半分。
“你好生保重,我是替你的皇後監督你。”烏塗明抿唇,最後道,“若是死了,你的皇後也就歸我了!”
少年輕嗤一聲,“别做夢了。”
就算是死,他也會帶着所有觊觎他家小騙子的人一起走黃泉。
霍咎領兵離開後,整個軍營變得安靜,烏塗明因為霍咎,所以沒有人為難他,搬個小馬紮坐在沙盤一邊,定定第望着沙盤,心中不斷轉換思緒,最後定格在一張臉。
或許,自己确實應該給他許久沒見的弟弟寫一封信。
雲層疊疊堆積,前幾日還風和日麗的,到了今日忽然變了天。
上宮蔚确認了林賀的傷勢,然後出了營帳望天走神。
尤其是今早起來,心中隐隐有些預感,很是焦躁的預感,他懷疑自己預感的準确性,背着手踱步在營地裡來回走動,就差把焦躁寫在臉上。
包子杵着臉坐在一處車轼上,看着忙裡忙外的霍九,臉皺巴巴的,食之無味叼着一塊喇嗓子都幹糧嚼着。
“你說,那瘋子這次出去會不會——”
“神醫神醫!陛下重傷——”
這一句話傳來,上宮蔚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跳一早晨的右眼皮,隐隐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這不就發生了!
霍九直接扔下手中的東西,往外跑的時候還不忘将張開雙臂的上宮蔚一塊撈走。
疾風呼嘯,再一睜眼被按到霍咎的榻前。
上宮蔚睜眼,冷不丁被面前的傷勢吓到,多到數不清,就連嘴角也被利器劃傷,放在榻上不過幾息,淌出的鮮血已經染紅整張床榻。
戰争的恐怖,死亡在所難免,就連萬人之上的君王也不能避免。
霍咎看着好端端躺在這裡,實際上宮蔚看出他已經半腳踏進閻王殿了,說不定在拖一會,馬上這瘋子就可以托生了。
他一刻不停,一句比一句重,“針!剪子紗布!我的藥箱!還有溫水!”
他幾針下去,榻上的少年猛地嘔出一口血。
外頭探頭探腦的将領捶胸頓足,“怎樣了?應該我上的,這樣陛下就不會有事了。”
上宮蔚盡管醫治過那麼多人,此刻面對昏迷的霍咎,手有些控制不住顫抖,怕極了的模樣。
傷口實在太多了,即便是縫還是其他的,若不是他在這裡,普通的軍醫束手無策,這瘋子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燭台!”剪子和針尖在火焰上燎了燎,然後深呼吸。
少年全身的傷勢都急不可待,生怕慢了就被救回來一條命,身上的傷勢嚴重,臉上倒是沒有多少。
硬生生處理個把時辰,上宮蔚的腿軟到站不住,染血的紗布和剪子全都扔到盆中,緩緩吐出一口氣。
“好了嗎?”
見上宮蔚放下手中的針,霍九這才開口詢問,方才見他神情專注的模樣,生怕自己出聲打擾他發揮。
上宮蔚第一次搖頭,“難說,我能做的都做了,聽天由命吧。”
他第一次面對病患說這種話,哪一次不是從閻王手裡搶人,這是他手中最沒有把握的一條命。
他呼吸緩慢,虛脫的氣音道:“看閻王想不想收了這個瘋子。”
在外被尊稱為神醫,可他終究不是神,看着人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也是無力,隻能把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
看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