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污染體的距離應該很近才對。
鹿丘白盯着屏幕中央的紅點,心中冒出一個讓自己都毛骨悚然的猜測。
他保持着表面的平靜,問莫容桃:“你的收容者等級是?”
“…D…D級。怎麼了?”
鹿丘白心下一沉:“沒怎麼,鎖窗。”
莫容桃手忙腳亂地照做。
鹿丘白:“踩油門,踩到底。”
發号施令的鹿丘白像忽然換了個人,依舊是無害的溫潤聲線,卻似乎有無形的威嚴壓迫下來,莫容桃根本不敢質疑,本能地選擇服從。
馬達轟鳴,鹿丘白果斷從後座伸手,一把壓住方向盤,用力打死!
車轱辘在地上摩擦出刺耳噪聲。
慣性迫使二人向左側傾倒,鹿丘白的左肩撞在車框上,卻沒有松開方向盤,而是再度命令:“繼續踩。”
莫容桃一時間懷疑他是要踩自己。
急轉彎途中加速,整輛車開出一個扭曲的C型。
什麼東西因此被甩落在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後視鏡照出那東西的模樣——
一顆長滿膿瘡的碩大魚頭。
張成。
他剛剛就躲在車頂!所以根本不是雷達沒有探測到污染體的存在,而是他們的定位重合在了一起!
混濁的魚眼向前轉動,張成被甩在地上時面部朝下,他卻根本沒想着站起,就着四肢着地的猙獰姿勢,肩胛爆出兩扇魚鳍,身軀擺動着向汽車追去!
“卧槽!”莫容桃大叫起來,“卧槽,卧槽!!”
這下不需要鹿丘白再督促,他自己就瘋狂踩緊油門,車速一下飙到200邁。
過快的車速讓車内的一切東倒西歪,包括鹿丘白。
他狠狠撞在車門上,一扭頭,對上一張怒張的魚嘴。
張成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短短幾秒鐘就縮短了與汽車的距離,鹿丘白懷疑是昨天沒能追上自己促成了他的進化。
“加速,把車燈打開,”鹿丘白舉起手機将手電筒對着魚頭,“去海邊。”
莫容桃表情一僵:“為什麼?”
越接近水源,魚就會越活躍,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聽我的,”鹿丘白一眼就看出他的猶豫,“如果你不想你的暧昧對象變成魚的話。”
莫容桃:…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鹿醫生,這種時候你就别開玩笑了。”
汽車穿過鋼鐵叢林,瘋狂地向着海邊沖去。
開往收容所的路好像怎麼開也沒有盡頭,更加遙遠的海邊,卻很快就出現在眼前。
海浪蠶食灘塗的聲音,隔着車窗闖入車内。
張成陡然加快速度,好在莫容桃急中生智向右轉動方向盤,才堪堪魚嘴脫險。
後車燈被一口咬碎,碎裂聲碾壓着緊繃到極緻的神經。
莫容桃聲音發虛:“鹿醫生,前面沒路了。”
純白的欄杆後,廣袤的海正安靜地蟄伏,海潮在輪船底部留下噬咬的痕迹。
鹿丘白瞳孔微顫,呼吸不受控制地沉重幾分。
久久沒有回應,莫容桃又喚了一聲:“鹿醫生?”
鹿丘白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低頭。
監測器顯示,污染濃度已經飙升到55%,随着車進一步靠近海邊,又滑動到56%。
汽車即将撞上欄杆,鹿丘白制止了莫容桃減速的動作:“踩油門。”
“前面就是海!鹿醫生——”
鹿丘白打斷他:“莫警官,你說過,在污染磁場裡,污染體會受到規則限制,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友情提示,左邊坡度較緩,從那兒沖下去不容易翻車。”
——他竟然要沖入污染磁場!
莫容桃眼前發虛,隻覺得身後坐了個冷靜的瘋子,雙手卻誠實地死死把住方向盤,猛踩油門!
汽車狠狠撞開欄杆,一路沖下海灘。
失重感讓五髒六腑擠壓在一起,鹿丘白強忍住胃裡的翻江倒海,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D級收容者不是張成的對手,硬碰硬死路一條,污染磁場雖然同樣危險,但他們别無選擇。
污染濃度不斷攀升。
58%...59%...
60%!
...
距離S224号漁船案事發數月後,近海平台再度拉起了警戒線。
經過幾個小時的尋找,吊車從海中吊起一輛面目全非的汽車。
墜海的刹那,水壓沖破車窗,湧入車内。
車内沒有發現任何人。
“入口在我趕到前就封閉了,他們應該還活着,被張成吞進了污染磁場。沒什麼好擔心的,隻是個C級污染體,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覺醒成收容者。”通訊器那頭說了什麼,【獵犬】臉上輕松的表情頓時一變,“...你說什麼?”
“媽的,你說這不是張成的污染磁場?那是誰的?”
【獵犬】凝視着海面。
海面升起一片薄霧,霧氣像巨獸的觸腕,将輪船的影子無情撕碎。
他忽然想起,每一次觀海市有海難發生,
都是這樣濃郁的大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