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的力氣很大,第一下魚竿險些脫手,鹿丘白立刻換上雙手,死死攥住魚竿,不斷調整角度防止斷線。
海面泛起更多水泡,魚線倏然繃到最緊,像有無數雙手拽緊魚鈎,要将他也拖入深淵。
一來一回的拉鋸中,鹿丘白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就在他打算叫人幫忙時,魚線蓦地一輕,不過下一秒,水下激烈的反抗停歇,水泡一個接一個破裂,隻剩最後一個苟延殘喘的虛弱水泡。
啵。
鹿丘白抓準機會,立即收杆。
收杆的過程很輕松,但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目光死死盯着魚鈎。
一條龐大的魚從海中娩出,被甩到甲闆上。
噗通一聲,動靜不小,作為第一個釣上魚的人,鹿丘白毫不意外成為目光中心。
礙于現在是工作時間,他們隻是遠遠看着,不敢離開工位靠近。
鹿丘白蹲下仔細打量着魚:“...人臉?”
——本該是魚頭的位置,印着一張人面,五官完整,因擠壓在魚的頭顱上而顯得格外局促詭異。
在海中奮力掙紮的魚,此刻奄奄一息,人臉魚黑白分明的眼珠死死盯着釣他上岸的青年,魚嘴一開一合,奮力地罵出魚生中最後一句髒話。
鹿丘白坦然為它送行,提起魚丢進魚桶。
“這小東西長得挺别緻,”莫容桃拿出監測器抵在魚身上,“污染指數20,不是污染源。”
用以做餌的小腸隻剩小拇指長的一截,斷口處布滿細密齒痕,顯然是魚咬鈎留下的。
鹿丘白不由慶幸上岸的是一條瀕死的魚,不然被咬上一口,少說得被咬掉一塊肉。
且不去考慮魚為何長着人臉,時間不等人,鹿丘白重新取出一截腸子,幹脆利落地甩竿入海。
最初的驚悚過後,由于人臉魚危險程度不高,衆人雖然害怕,到底也能夠忍受。
釣上的第一條魚好似幸運女神的一瞥,衆人陸陸續續都有收獲。
鹿丘白更是一騎絕塵,隻要魚竿觸海就會有回應,不過二十分鐘,他就從擔憂釣不到魚,轉而擔憂魚桶裝不下魚。
莫容桃酸溜溜的:“你是從迪士尼逃出來的?”
鹿丘白微笑:“别再說了,我付不起版權費。”
卻也不怪莫容桃有此一問。
旁人釣上的人臉魚都是活魚,咧開嘴在甲闆上彈動,拼了命攻擊釣魚者,直到因為缺氧而眼球暴突,才抽搐着死去。
到了鹿丘白這裡,所有人臉魚都在脫離海面的刹那,就已經悄無聲息死亡。
在一片血腥魚腥間,完整的人臉魚甚至散發出一股異香。
莫容桃的語氣更酸:“為什麼鹿醫生你的魚總是一步到位?海裡有東西暗戀你?”
鹿丘白搖搖頭:“我覺得海裡有東西想算計我。”
旁人與人臉魚搏鬥糾纏,各個灰頭土臉,他卻衣冠楚楚,渾身上下不染塵埃,就連面上的薄汗,也被海風輕柔拂去。
說人話就是,有點吸引仇恨了。
釣到第六條魚時,他就發現NPC中的五人幫停下了工作,一道道隐在黑暗中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
第十條魚很快咬鈎。
将魚拽出海面的刹那,鹿丘白福至心靈地垂眸,将注意力從人臉魚轉向了海面。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看見S224号的船身下,有一片巨大而濃重的黑暗,比周圍的海域黑得更深,如深淵的入口。
這真的…隻是船的陰影嗎?
22:30,壯漢準時回到甲闆。
他沒有做什麼,隻是在衆人的魚桶前停留審視,間或因嫌棄魚捕得太少而發出不滿的咋舌聲。
輪到鹿丘白時,壯漢明顯一愣,旋即就聽他說:“連個小白臉都比不過!一群軟蛋貨!”
“…”鹿丘白報以和善的微笑。
壯漢檢查完,道:“可以休息了,隻許在甲闆上待着,亂跑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
壯漢又走了,像一個準點報時的鐘。
鹿丘白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連着站了幾個小時,衆人都有些遭不住,壯漢不讓他們離開甲闆,衆人便席地而坐,争分奪秒休息。
鹿丘白整理好漁具,揉了揉酸脹的手臂,剛剛坐下,【夜燕】就朝他使了個眼色:
“找茬的來了。”
鹿丘白擡起頭,五人幫正向他們走來。
“聽說大副覺得我們哥幾個不如小白臉?”五人幫的老大姓閻,身上帶幾分少數民族血統,長得人高馬大,“哪個是小白臉?”
他看似發問,目光卻自始至終鎖定在鹿丘白身上。
鹿丘白心裡清楚,他捕魚太輕松,已經引起了五人幫的注意,即便沒有小白臉這一茬,他們也會找其他理由來找自己的麻煩。
果不其然,下一秒,閻老大飛起一腳踹翻他的魚桶,幾條完整的人臉魚從桶中翻出。
他一邊用腳尖踢着人臉魚,一邊大聲對其他人說:“看看,看看人家,你們這群歪瓜裂棗,還嘲笑人家長得娘們唧唧。”
鹿丘白皺了皺眉,不太認同對方将“娘們”當成貶義詞使用。
但這世上總有人堅定地将擁有男性外生殖器視作至高無上的榮耀,眼前的五人幫顯然就是如此。
落在鹿丘白身上的目光立刻又怨恨幾分,好像鹿丘白把他們骟了似的。
閻老大猛地揪住他的衣領一拽。
第一下沒有拽動,閻老大一愣,又不死心地拽了第二下。
第二下,柔弱的青年一個踉跄,躲閃的目光證明他很是害怕。
莫容桃想攔,被【木頭人】一把拽住。
其餘幾人紛紛低頭,避免與他們視線接觸。
身邊的人也不幫忙,甲闆上的其他NPC更不可能摻和。
閻老大的氣焰因他們的袖手旁觀而愈發嚣張:“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我上過的船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敢在我面前搶功,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懂?”